017蹭飯

導演叮囑好好養肉，不要操心。于是費郁下載了好幾個手游，準備在這兩天里大殺四方。但周鏡離來了，他立馬乖巧如寵物犬，只眼巴巴地瞅著周鏡離，阿離讓干嘛就干嘛。

唯一不太舒服的，是周鏡離問了太多鄭幼平的事。費郁難免吃味兒，藏不住心思就干脆說了出來：“阿離，我跟鄭幼平認識了五年，也只有前兩年的關系不錯，后三年在一個團里，雖然活動都是一塊兒的，但私底下的交流基本沒有。你要想了解他的話，我可以把他的個人小站給你，上面的資料都是齊全的。”

說完低下頭，無名指扣著手機的一角，將手機立在桌面上轉動著。

周鏡離看著他，只覺得心里面晃晃悠悠的，有些道不清理不明的情緒一直在干擾著自己。

周鏡離說得淡淡的：“那就不講了吧，早點睡，多養點肉出來。”

兩個人今天除了吃東西，果真什么事都沒干，一直聊天呢。他起身去翻睡衣，費郁覺得更失落了，不由提高了聲音：“阿離，你要是好奇，我可以一直說下去。我只是、只是……”

只是你半句都沒有問起我的情況，我有些失落而已。

周鏡離將睡衣放在床上，走到費郁的面前。費郁抬著頭，目光一瞬不瞬。他今天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頭發沒有做造型，發旋處的舊傷疤特別明顯。大約是邪祟侵體的緣故，眼睛里總是露出某種勾人的東西，有點犯罪。

一時之間，周鏡離分不清真假，只好暫時先回避著這樣的眼神，提醒自己不能出差錯。此刻他站在費郁的面前，一眼就看見了發旋處的舊傷疤，目光閃了閃，說道：“我對別人的人生一點都不好奇。從你回來見我的那天起，我就想問問你過得如何。可是我又知道，問了你也不會實話實說。”

費郁怔住。

周鏡離繼續說道：“鄭幼平的經歷跟你相似，又跟你有著這樣那樣的瓜葛。我聽你講他，可以聽出來你曾經遭遇過什么，也可以聽出來你是怎么消化那些事的。”

費郁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差點直接撞上周鏡離。

他越來越瘦，個子卻猛長了許多。之前還和周鏡離差不多的身高，這會兒已經需要低頭看著周鏡離了。

周鏡離感覺到了一點壓迫，往后退了兩步。費郁邁著長腿，一下子就跨到了周鏡離的面前，微微弓腰，眼神里有一點討好。

他說：“對不起，哥，我以為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想了。”

周鏡離心道，我把龍珠給了你，大熱天的跑到這里來，這些都不算關心嗎。可抬眼見費郁這可憐又可愛的模樣，又不忍心說什么了，只道：“我知道我不太會照顧人。以前若不是南洲，你不知道要被我坑多少回。我不喜歡插手別人的決定，或者干涉別人的人生。但你若說一句需要我，無論我在哪里，都會去幫你的。可是你，從來都沒有需要過我。”

“我……”費郁啞口無言。

周鏡離知道，這不能怪費郁。這孩子太倔強了，從小就是。雖說有什么心事都會寫在臉上，但誰知道他具體在想什么呢。當年義無反顧地要去當練習生，臉上滿是不舍得，可是卻走得格外干脆。周鏡離根本看不懂，他是舍不得剛剛去世的南洲，還是舍不得背井離鄉。

那些來找周鏡離的妖怪，目的格外明顯，服侍上神可以增進修為，獻祭更可以直接度化為仙靈。所以對于妖怪們的要求，周鏡離總是盡量滿足。可是費郁不是妖怪，他甚至跟別的人類都不太一樣……周鏡離看得到張鳴飛對配音事業的熱愛，看得到費郁的經紀人對名利的欲望，甚至南瓜這種跑腿的小助理，也對成家立業充滿了向往。

可是他偏偏看不到費郁的欲望。

萬古說過的，費郁這樣的年紀，又是混娛樂圈的，怎么可能沒有欲望，只是藏起來了而已。

周鏡離微微抬著頭，看著費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又瞬間心軟了。若費郁對他的幸運buff免疫，那他以后離得遠遠的。若費郁需要他，就像現在，他就留下來。

這是他當年親手撿回來的孩子，這是他當年親手送別的孩子。他沒有渴望著這孩子會報答自己，會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可是，這孩子回來了。

失而復得已是生命的奇跡，他怎么能去奢求更多呢。

周鏡離伸出手，在費郁的臉頰上輕輕地刮了一下，笑道：“我實在不是一個會打聽的，你要是有想說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不要再等著我問了，嗯？”

費郁握住他的手，微瀾的心情定了定，點頭說好的。

“快去洗澡，睡覺。”周鏡離抽回手，把床上的睡衣扔過去。

房間里只有一張大床，等到周鏡離洗完澡出來，費郁已經弓著身子在床的一側睡著了，工工整整的二分之一留了出來，放著疊好的被子。

周鏡離本來想在沙發上對付一晚的——要處理邪祟，能不能好好睡一覺還是個問題。但他見費郁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默默蹭過去，在那二分之一的床上躺了下來。

半夜里，費郁的身子開始熱了起來，明明很難受，卻忍著不發出聲音，但手腳在動，不小心蹭掉了周鏡離的被子。

周鏡離聞聲坐起來，將手搭在費郁的身上。漸漸的，費郁身上的熱度開始褪去。這是極黑的夜，房間里沒有絲毫的光亮。周鏡離慢慢抬起手，在他的手掌和費郁身體之間，那黑色竟是比別處更要黑上幾分。

周鏡離的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并攏，慢慢將一張極黑的影子從費郁的身體里捻了出來。那影子不過寸許，扭動著向周鏡離求饒。

周鏡離哼了一聲：“你是從劇組那邊一路跟過來的吧？被我的龍珠悶了一天了，是不是挺后悔的？”

邪祟：“……”

周鏡離也不開燈，起身進了洗漱間，翻起馬桶蓋就把邪祟丟了進去，然后按下了按鈕。

水聲嘩啦呼啦的，周鏡離又哼了一聲：“這什么破劇組，搭個場地都不會看風水嗎。”

.

費郁在賓館里待了兩天，多了三兩肉。南瓜簡直要痛哭流涕，忙不迭地去跟經紀人報喜。

第三天一大早，費郁要去劇組上妝看效果，周鏡離晃悠悠地跟過去了。正在拍的是鄭幼平的戲份，費郁在自己的化妝間里試戲服，看看能不能藏住龍珠。

周鏡離沒跟著費郁，找了個借口獨自在劇組附近逛了一圈，皺眉嘆氣：誰挑的地兒啊，真是怎么晦氣怎么來。

他也懶得自己動手，吩咐跟過來的妖怪們把邪祟都處理了，然后就晃到了拍攝現場。拍戲的演員正在補妝，費郁換好了戲服正在跟導演聊著什么。周鏡離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費郁穿戲服，忍不住停下來仔細打量。

費郁沒有戴發套，但就是戴上了也有點假模假式的感覺。只是他長得好看，再夸張的造型都顯得賞心悅目。周鏡離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站得極偏僻，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這邊，忽然身側傳來一股衣服帶起的輕風，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接著便是一聲略顯遲疑的：“小龍王？”

周鏡離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一身戲中人打扮的鄭幼平。

盡管穿著戲服，化了濃妝，但他身上那股子的冷漠和酷勁兒反而更明顯了。周鏡離微微皺眉：“放開。”

鄭幼平遲疑了一下，松手，依舊有點不死心：“小龍王，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你認錯人了。”周鏡離看了他一眼，轉身往費郁那邊走去。鄭幼平不死心，再次伸手。周鏡離一個側身躲過，再回頭的時候，眼神里已經帶著一點警告。

“小……”縱然氣息是熟悉的，可是這眼神卻格外陌生，鄭幼平有些疑惑，“小龍王”三個字便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這位先生，臉盲是病。沒治好之前，收一收你的脾氣，不要隨便動手動腳，會倒大霉的。”周鏡離不再看他，直接回了費郁的化妝間。

費郁很快也跟進來了，一臉的擔憂：“剛才我看到了，鄭幼平怎么又惹上你了？”

周鏡離從化妝臺最下面的抽屜里翻出一包南瓜藏起來的瓜子，此刻正在慢悠悠地嗑，神情閑適得特別老大爺，說道：“沒什么，他臉盲認錯人了。”

他把裝瓜子的包裝袋遞到費郁的面前，問道：“導演說你可以開工了嗎？”

“嗯。”費郁拿起一撮瓜子，“吃過午飯了就開工，我跟鄭幼平的對手戲。”

前兩天在費心長肉，連劇本都被要求別費神看，這會兒費郁終于可以掏出劇本，跟周鏡離一起好好研究了。

周鏡離讓費郁自己順臺詞，他一邊嗑瓜子一邊伸手捏了捏費郁臉頰上的肉。費郁被他捏得一臉懵逼。

哥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調戲嗎。

周鏡離一臉正經地吐出瓜子殼，似是自言自語：“三兩肉有二兩都長在臉上了，很好。”

費郁：“……”

快到飯點的時候，妖怪們送來了外賣。周鏡離將一大份的魚子醬壽司挑出來，讓南瓜拿去跟劇組的其他人分了，自己則和費郁關起門來吃獨食。

費郁笑得見牙不見眼：“劇組的盒飯真的太難吃了！”

周鏡離忍不住一起笑了：“那你多吃一點，爭取再長二兩肉。”

兩個人吃得正歡呢，鄭幼平突然闖進來了。天太熱了，他完全是袒胸露背的造型，戲服的下裾撩了起來掛在腰間，露出兩條光裸的大腿，手里還捧著盒飯，明顯沒動幾口，冷著一張死人臉問：“我可以跟你們一塊兒吃嗎？”

費郁毫不猶豫：“不可以！”

鄭幼平看向周鏡離。

周鏡離道：“不可以。”

“哦。”鄭幼平轉身，將手里的盒飯扔進墻角的垃圾簍，只留一雙筷子，然后又走了回來，一屁股坐下，埋頭開吃。

周鏡離&費郁：“……”

這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