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幸運bug

走廊和醫(yī)院大門的距離有些遠，周鏡離聽不見費郁和粉絲們在聊什么，只看到費郁偶爾晃著腦袋，笑得眼角彎彎。

經(jīng)紀人抽完了一根煙，又湊到周鏡離身邊嘮嗑了：“周老師啊，你是費郁的小叔叔，怎么不答應(yīng)給費郁的戲配音啊？我們給的這個價格，前無古人啊，爆出去可就是個大新聞了！”

周鏡離看著被粉絲們包圍住的費郁，問道：“聽說小郁今天去錄音棚是特意請假的，他最近的通告多嗎？”

“費郁的通告一直都挺多的。”經(jīng)紀人慢慢數(shù)了起來，“本來今天要拍個戶外廣告，但是天氣不好，沒法兒拍。他就說暫時不拍，去張鳴飛那兒請您去了。明天天氣好的話，繼續(xù)拍廣告，晚上還有……”

周鏡離聽經(jīng)紀人說完了半個月的行程，這才開口：“配音的事，我同意了，不過有個要求。”

“您說。”

“給小郁放一個月的假。”

“……最多一個星期。”

周鏡離沒說話，經(jīng)紀人又捏著一根煙，說道：“您可能還不知道，費郁年紀不大卻是個工作狂。今天就是讓他休息一個星期，估計沒兩天他就閑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周鏡離，笑了笑：“不過他在您面前倒是挺像個小孩子的。”

雖然一口一個“您”，但經(jīng)紀人的表情和語氣里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他在這個圈子里混了十幾年，已經(jīng)是個人精了，一眼就看出來費郁跟周鏡離之間有些不同。

周鏡離沒理他，淡淡說道：“那就一個月吧，費郁不想休息了再回去，我不會攔著不放人。”

經(jīng)紀人：“……”

怎么感覺被坑了？

他點了點頭，猛吸了一口煙：“行，我去跟費郁說。”

周鏡離：“不用了，我跟費郁說，你直接去找張鳴飛談配音的事吧。”

經(jīng)紀人仔細看了一眼周鏡離。他是個看人下菜碟兒的主，對這個圈子里的三六九等摸得特別清楚。周鏡離再怎么大牌也只不過是個配音的，沒到需要上趕著捧的地步。

可是……為什么這會兒他莫名感覺到一種壓力，現(xiàn)在不答應(yīng)的話就要倒大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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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負責(zé)安排粉絲們離開，寒暄完之后，費郁自己推著輪椅返回，看到走廊窗口前站著的周鏡離，立馬眼睛里仿佛有條小魚吐了個水泡泡，汪汪一片。

剛才看費郁對粉絲們的態(tài)度，周鏡離還有點恍惚，這孩子成長得太快，他無法將之和記憶里的那個倔頭倔腦熊孩子的形象契合起來，結(jié)果扭頭就露出了這種表情……周鏡離忍不住笑了。

偏偏周鏡離吃這一套，原本打算送費郁回去的，開口卻變成了：“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挺安靜的，適合養(yǎng)傷，要不要去住幾天？”

“好啊好啊！”

費郁激動得站了起來，啪嘰又疼得坐下去了。

周鏡離笑得更大聲了。

他先前把羽絨服丟給了費郁，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剛才那只去掛號的黃鼬精送過來一條圍巾，他隨便搭在脖子上，這會兒又丟給了費郁。

費郁抓著圍巾：“我不冷。”

之前因為冷干了什么來著……周鏡離沒理他的話，走過去替他把圍巾弄好，又摸出墨鏡戴上，這才推著輪椅往外走。

黃鼬精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輛車，就停在走廊外面的小花園里。它的服務(wù)特別周全，見周鏡離推著費郁，主動過來代勞。

費郁嗅了嗅鼻子：“你噴的是BLEU DE CHANEL？”

妖孽且?guī)е股纳衩兀墒恰瓰槭裁椿祀s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黃鼬精靦腆一笑，扶著費郁坐進后座上，然后將輪椅還回醫(yī)院。他在駕駛位上坐好，認真系著安全帶。周鏡離和費郁并排坐著，也沒說什么話，車內(nèi)顯得特別安靜，黃鼬精身上的香水味和臭味混雜在一起，特別明顯。

上路不久，那臭味越來越弄，黃鼬精很淡定地又掏出一瓶BLEU DE CHANEL，沖著自己嘩啦一下噴掉了半瓶。

費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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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鏡離住的地方是郊外一處臨湖的別墅區(qū)。

這個地方的開發(fā)并不完善，沒有配套的生活設(shè)施，連入住率都談不上，一爿一爿全部都是空置的，勉勉強強發(fā)展成了度假別墅區(qū)，雙休日以及逢年過節(jié)會有一些人過來垂釣野營聯(lián)誼。

但這些人氣顯得這一片更荒涼了。

周鏡離的住所，在別墅區(qū)的最角落里。三層，有院子，臨湖一棵雙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老柳樹。三月里，老柳樹上抽滿了嫩綠的枝條。遠遠看過去，一片煙蔥色。

到了門口，黃鼬精的表情就更靦腆了，生怕自己一身的味道熏壞了周鏡離的房子一樣，默默站在車旁，看著周鏡離扶著費郁進了屋，這才沖著周鏡離的背影鞠了個躬，開著車離開了。

比起室外微冷的天氣，室內(nèi)顯得溫暖如春。窗戶關(guān)著，旁邊有一株不知名的綠色植物，長勢很好。綠植偏后的地方放著一個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圓墩，上面有個大魚缸，里面水草茂盛，有一條魚，很丑，懸在水里一動也不動。

費郁多看了兩眼這條魚。

周鏡離很喜歡綠植。以前費家在的地方，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小院子，大多都是用來種蔬菜了，少數(shù)養(yǎng)了花。周鏡離住進費家之后，在院子里種滿了各種植物，大多都是不開花的。

周鏡離以前不養(yǎng)活物的。

周鏡離將費郁安置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然后上樓，老半天拿了幾件衣服下來，說道：“你先穿我的衣服吧，不喜歡的話……那你也先忍著。”

費郁噗嗤笑了，一把將衣服攥住。

書房在一樓，周鏡離抱著魚缸進去了，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條手串。手串是紅色的，末端掛著一顆水青色的珠子，看不出材質(zhì)，隱約劃過流光，質(zhì)感剔透。

那條裝死的小丑魚瞬間不淡定了，尾鰭撐著水草，嘴巴露出水面，很生氣：“阿離你要干嘛？！這種東西不能隨便送給普通人類的！”

周鏡離淡淡瞥了它一眼：“小郁今天出車禍了，不嚴重，可是我心里不舒服。”

“小郁？”難得聽到周鏡離對一個人類用這種親昵的稱呼，小丑魚在水里面游了一圈又浮了上來，“小郁是誰？”

“我剛到人間的時候，沒有地方住。當(dāng)時費郁的爸媽出了車禍，費郁還小，沒有人照顧，我就成了他的監(jiān)護人。他長到十六歲的時候，跑去韓國當(dāng)練習(xí)生了，我們今天才又見面。”

“阿離你也太舍得了！你撫養(yǎng)過這孩子，已經(jīng)是這孩子的福氣了。現(xiàn)在竟然想把龍珠送給他，你是要他從此平步青云嗎？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丑魚有點郁悶，眼睛鼓得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更丑了。

周鏡離晃了晃手里的龍珠，嘆了口氣：“萬古啊，其實費郁跟著我的時候，真的沒享過什么福。他好像……好像是我的幸運bug。”

“啥？”小丑魚的眼睛又大了一倍，“這不可能！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只要有欲望，都會感受到你的幸運buff，更何況是費郁這種混娛樂圈的！”

“我知道，可是……”

可是已經(jīng)兩次看著費郁在自己的面前出意外了，周鏡離想起兩次車禍的畫面，就覺得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化身成人不過十年，他遇見了兩個最想要保護好的人。可是南洲自殺了，而費郁竟然是幸運bug……

仿佛知道周鏡離在想什么，小丑魚說道：“阿離，你管天管地都沒辦法管人類的生死，不要對人類太偏心哦。”

周鏡離哼了一聲，彈了彈魚缸，“你要不要變成人，出去跟小郁打個招呼？”

小丑魚：“不去不去，我討厭變成人！！！”

小丑魚晃著尾巴，鉆進水草叢里重新裝死。

周鏡離拿著龍珠手串回到客廳，費郁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正在低頭玩手機。他將自己的衣服和圍巾乖乖整理好放在一旁，墨鏡擱在最上面。這大半天沒有造型師跟著，他的發(fā)型已經(jīng)沒了，此刻微長的頭發(fā)散在額前，露出發(fā)旋處的淺色舊傷疤。

如果費郁真的是幸運bug，龍珠至少可以保他平安。

周鏡離走過去。費郁聽到腳步聲，抬頭，眼睛瞬間就彎了起來，笑得特開心。

“小郁，”周鏡離伸手揉了一把費郁的頭發(fā)，將那個傷疤埋進了頭發(fā)里，“送你個東西，答應(yīng)我，不要摘下來，好不好？”

他的手指白皙，很涼，可是那種涼意里又透著一種莫名的舒適，和他的聲音一樣，是水的潤澤。

系好了龍珠手串，周鏡離松開費郁的手腕，這才提及先前和經(jīng)紀人說的事。

費郁盯著自己的手腕，感覺那股溫潤的涼意還停在皮膚上，有些呆呆的：“休息一個月啊……”

“你不樂意？”

費郁回過神，撓頭：“有點太長了，我沒休息過這么久。”

他立刻想到周鏡離之前的邀約，“那我這一個月里可以一直住在你這里？”

周鏡離：“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只不過這邊冷清了一點，而且交通也不方便……”

費郁卻打斷他，“沒有哪里不方便，我可以自己開車。”

他這么迫不及待的樣子，周鏡離倒是覺得奇怪了：“怎么，你住的地方不好？”

“我還沒自己的房子，現(xiàn)在住的是公司的公寓，在楓樹灣那邊。”

“楓樹灣啊……那邊風(fēng)水挺好的呀。”

“……”費郁頓時有些緊張了：“那你是不讓我住這邊了嗎？”

欲望，他眼中想要留下來的欲望一覽無余。萬古說得對，沒有人會沒有欲望，欲望是無處不在的。

“剛才我說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周鏡離定定看著沙發(fā)上的少年人，想要滿足他的一切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