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探班

以前工作的時候，一個通告接著一個通告，費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休息，也不想休息?，F在一個通告結束，他都會要求有一天左右的時間留給自己。

經紀人前腳剛走，后腳費郁就從楓樹灣的公寓里溜出來，什么也沒帶，就抱了一摞雜志，神采飛揚地去了周鏡離的別墅。

除了釣魚游泳，周鏡離壓根兒沒什么業余愛好，時間這種東西在別墅這邊基本等于靜止。費郁卻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在枕頭底下藏了一本雜志，幾本放在書房里，手里再拿著一本，趴在沙發上樂滋滋地看。

周鏡離就坐在旁邊，慢悠悠地給一只蘋果削皮。他很少親自干這些，削的還不如啃的。太丑了，正猶豫著要不要重新削一個，費郁已經把腦袋湊了進來，張嘴咬了一大口。

費郁還抱著雜志，把采訪周鏡離的那幾頁翻來覆去地看。這次的采訪稿件也算歷經波折，原本只打算在門戶網站的娛樂版塊放出來的，后來因為小鮮肉的話題太熱，又上了雜志，還是當期的主打。沒有配周鏡離的照片，倒是用了很多費郁和南洲的舊照。費郁的是彩色的，南洲的則處理成了黑白色。這是一個很用心也很難得的細節，充滿了敬意和善意。

費郁決定以后這家網站和雜志的采訪都不推。

周鏡離將蘋果送到費郁的嘴邊，省得他挺腰抬頭，吃得太費力。費郁又咬了一口，抬眼看著周鏡離，眼睛里充滿了笑意，bling bling的，讓人目眩。

小丑魚將身子藏進了水草叢里，周鏡離有點沒話找話，說道：“你跟那個鄭幼平，以前在ALPHA的時候關系怎樣？”

“那個幼稚鬼啊。”費郁的腔調有點拖著，顯得不是很在意，“生日比我小幾天，團里的‘忙內’?！?

周鏡離回想著那天在醫院的情況，說道：“‘忙內’一般都是可愛乖巧那種類型的吧，鄭幼平看著不太像啊?！?

費郁這才抬了抬眼：“你見過鄭三歲了？”

“鄭三歲？”周鏡離覺得這個外號有點意思，“那你呢，幾歲？”

費郁的眼角往下彎，咬了一口蘋果才說道：“五歲?！?

周鏡離笑得差點把手里的蘋果丟出去。

費郁捏住周鏡離發抖的手腕，把蘋果啃得干干凈凈，這才說道：“還是練習生那會兒，鄭三歲特別內向，都是中國人嘛，我就一直照顧著他。后來我們倆都進了ALPHA，他也沒以前那么內向了，而且還把‘忙內’這個角色弄得特別高冷酷拽，倒也是獨一份?！?

“那你們回國后還有聯系嗎？”

“暫時還沒有?！辟M郁知道周鏡離在問什么了，“我們簽的公司不一樣，競爭難免，私下也不太方便接觸。他黑我的事，我也知道。雖然看著挺讓人生氣的，可是以前在團里，這種事見多了?！?

周鏡離默不作聲地聽著。

不知道是得益于南洲的教導，還是費郁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他不怎么愛抱怨，說出來的都是漂亮討喜的話。不是油滑抖機靈的那種，而是像從心里面拎出來的，每個字每個表情，都透著一種坦然。

他覺得鄭幼平的事無足輕重，周鏡離便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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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郁的第二部電視劇開拍，是在六月下旬。

依舊是大IP改編，而且是雙男主——兩個男主都是當紅流量小生。片方很會吊人胃口，先是放了一波小鮮肉的照片，讓大家猜是誰。

粉絲們當然不上當，紛紛抱走本命和墻頭，說不約不約。這么一番鬧騰之后，第一個定下來的男主是費郁。

費郁進組的時候，另一個男主還沒有定下來。這是一部古裝玄幻劇，服裝雖然不需要按照朝代去設計，可是也有好幾層。拍攝的場地里又沒有空調，費郁悶出一頭的汗，吃飯連胃口都沒有了。

大家吃完盒飯繼續開工，南瓜收拾東西，看到費郁基本沒吃幾口飯菜，就拍了個照片放到了微博上，寫了句：“心疼某位五歲，又又又沒胃口吃東西。”

南瓜作為一個助理，粉絲數量不及費郁的一個零頭。但關注他的，都是費郁真愛粉里的真愛粉了。粉絲們看到這條微博，心疼也只能干著急，想方設法找了各種開胃的方子，跑到費郁的微博底下分享。

夜里收工，費郁瞄了一眼微博，被一大堆解暑開胃的方子暖到了。他放了張自拍上去，然后跑去群里跟大家商量用哪個方子，明天找人給全劇組都弄一份。

南瓜很憂傷：“我們沒有那么大的鍋……”

第二天一大早，南瓜買齊了配料，找了一家酒店熬了兩鍋冰糖梅子湯，然后弄了很多冰塊，中午最熱的時候，裝著一起送到了拍攝場地。

這部劇的投資很大，在影視城的附近專門搭建了一處拍攝場地。費郁喝了兩碗梅子湯，覺得舒服了很多，抱著盒飯準備吃，忽然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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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已經很熱了，別墅里面雖然一年四季都是那種舒適的涼意，但周鏡離還是有點嫌棄，想直接徹夜顛倒，或者把太陽干掉。

萬古更直接，都沒有變成人，在魚缸里面悠悠蕩蕩的，時不時冒出個丑腦袋，看著煩躁的周鏡離，有點幸災樂禍。

周鏡離哼了一聲，將魚缸敲出一波水紋，晃得萬古差點淹死。

萬古的魚鰭死死地撐著魚缸的缸壁，喊了起來：“阿離阿離，你的手機響了！不是費郁就是張鳴飛找你，快接快接！”

打電話的是費郁。

視頻里，青石板被曬得反光。費郁穿了一身花花綠綠的戲服，腦門上全是汗，特別可憐地說道：“阿離，我好幾天都沒胃口，吃不下東西?！?

周鏡離托腮：“我也是啊。”

費郁：“……”

費郁立刻急了：“粉絲跟我分享了很多解暑開胃的方法，我一會兒發給你。哎，南瓜今天弄了冰糖梅子湯，我讓他給你寄一罐吧?！?

周鏡離笑了：“那倒不必。”

他就是單純的討厭熱，錦鯉元身時期留下來的壞毛病，大夏天里連門都不想出?？墒情L久不出門的話，張鳴飛又該擔心他了。

費郁那邊還在絮絮叨叨，一會兒說吃什么可以開胃，一會兒又覺得還是在別墅里吃的東西最開心。

周鏡離忍不住笑了。

這些獻祭的妖怪們，一開始的時候可血腥可粗暴了，血淋淋的翅膀啊脖子啊送過來，弄得周鏡離特別郁悶，只能一點一點地教導。

“我不吃生的，要烤熟了?！?

第二天妖怪們拎來烤得跟黑炭似的一坨肉。

“……弄點鹽弄點油?！?

第三天妖怪們送過來一坨油汪汪齁死人的腌肉。

“……”

為了讓這些妖怪們明白什么叫“好吃”，周鏡離費了好大一番心思。到如今，有些妖怪竟是掌握了烹飪美食的訣竅，借此在人間謀生，倒也快活。

周鏡離看著視頻里費郁艱難吃飯的樣子，說道：“小郁，我去你那兒探班吧，給你帶好吃的?！?

費郁有些意外，似是從來沒有奢望過，連忙點頭，眉眼彎成令人賞心悅目的弧度。

周鏡離看著這樣的費郁，因為燥熱天氣而顯得浮躁的心情，在瞬間恢復了一種別樣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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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鏡離把自己的行程發給了張鳴飛，然后開始收拾行李。萬古趴在魚缸邊上，特別委屈：“阿離你走了我怎么辦？”

他的修為可沒到有妖怪乖乖獻祭的地步，平時又五谷不分，跟著周鏡離蹭吃蹭喝，這回不餓死也會餓得個半殘。

周鏡離想了想：“兩個辦法，你跟我一起去探班，或者自己去張鳴飛那邊?！?

去費郁那邊當電燈泡，萬古沒這愛好。他快哭了：“這里打不到車，最近的公交站臺要走半個多小時……阿離，我委屈?！?

周鏡離噗嗤笑了。

關于做人這件事，萬古特別有儀式感。比如頭發濕了就要用吹風機吹干，自然干那是不行的。比如一切社交賬號都要注冊，每次還都強迫癥似的登陸一遍。比如出門這事……周鏡離對別墅動過手腳，普通人很難靠近，打車啊叫外賣啊這些事都是要避免的。

命魄元丹足夠讓萬古不費力氣就到鳴飛工作室，但做人的儀式感讓萬古沒辦法接受步行這件事，只想選擇城市交通工具。

為此，萬古還曾經收藏了好幾個版本的交通卡。

他這么規整擰巴的做人風格，跟妖孽瀟灑的外表太不符合了。周鏡離笑夠了，才說道：“別的人你也不一定歡迎，我讓鳴飛過來接你。工作室那邊可以休息，這幾天可以待在那兒。你要覺得環境不好，找個喜歡的酒店。我的工資卡一直放在鳴飛那邊，你可以用。”

萬古認真想了想——他不是依賴周鏡離和周鏡離的上神身份，他純粹是擔憂自己沒人照顧。這會兒周鏡離的意思，雖然沒人照顧，但可以花錢享受。他頓時就不糾結了，甩了甩尾巴，有點迫不及待：“快讓張鳴飛來接我！”

將萬古拜托給了張鳴飛之后，周鏡離便動身去影視城了。

他沒有探過誰的班，也沒有主動去找過誰。妖怪大多群居，但修煉成神的都各自有著各自的自在，有些游山玩水，整天在外面瞎轉悠，想見也見不到影子。有些喜歡人間的繁華，用人類的身份過著日子，這類反而更不好去打擾。

在去影視城的路上，周鏡離恍然想起來，自己是主動過的——那時費郁不過十六歲，人類孩童的叛逆期，眼神桀驁又驕傲，自尊像刺一樣扎了滿身。那時南洲剛剛去世不久，費郁仿佛是一夜之間長大，又仿佛只是少年人的倔強，為自己做了人生里極重要的一個決定。

他站在周鏡離的面前，以一種通知而不是商量的口吻，說道：“我參加了練習生的選拔，明天就去韓國?！?

他沒有收拾行李，也沒有問周鏡離要生活費，只說簽了合同，公司那邊會負責一切。說完這些，他轉身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周鏡離，泛紅的眼睛里滿是倔強：“你不對我說點什么嗎？”

周鏡離沒有說什么，只是仔細收拾了行李，趕著送去了機場。那會兒費郁的飛機已經起飛了，周鏡離只好直接去了韓國。在人來人往的仁川機場出口，將行李交到了費郁的手上。

那時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費郁的。一萬年的時光，足夠讓他明白離別便是永別，無需再抱有期待。哪里想到五年后費郁不但回來了，自己還這般不假思索地去探班——不為離別，只是想見面。

想起這些，周鏡離忍不住笑了?？傄詾樽约阂呀浢靼琢耸篱g萬物，但世間萬物卻依舊會有意外之喜。

周鏡離抵達影視城，飯點已經過了。費郁這幾天精神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導演怕脫形不上相，讓他休息兩天，臉上長點肉了再繼續拍攝。

費郁在賓館里見到周鏡離，眼睛瞬間就亮了，撲過去抱住周鏡離，也不說話，只是弓著腰將腦袋埋在周鏡離的頸窩里。周鏡離這才發現，這孩子不知不覺又長高了許多。

小傷小痛，他倒是會扮可憐讓人同情。這會兒真的難受，又說不出口了。周鏡離低頭看了一眼，然后握住費郁的手腕，問：“我送你的珠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