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似乎是叫冉幸覺的不祥了,又亦或者她不如我坦然,故而她不敢直面我所直面的東西。
“娘娘,您不要這麼說!”她喚我,垂了眉目急急徐徐的,似乎夾著一抹哽咽,“不要這麼說……”當(dāng)真是哽咽了,因爲(wèi)她已經(jīng)哭腔昭著,再即而那雙明媚的眸子就已被水霧遮迷,再看她時已然泣不成聲。
興許是天地都感染了人的心緒吧!這時忽然聽得窗外有“沙沙”之音,這聲音由小漸大,原是揚(yáng)灑起了一場夜雨。
“呵。”我勾脣徐笑,這笑顏含著微微的譏諷,不知道是在譏諷自己,還是在譏諷這茫茫不能知、卻偏生只能跟著順著一路走到底的命途!我側(cè)眸看她,“怎麼,本宮這些話兒你不愛聽麼?”我斂住字句間苦笑並著啜泣的味道,綿綿囈囈依舊,“嗯,想來你是不愛聽的……也對,似這類頹頹喪喪的話兒,卻又有誰是愛聽的呢!橫豎啊,也就是我自個喪氣!”
“娘娘!”冉幸再一次打斷我。
“罷了。”我擺擺手,覺的周圍的空氣因這夜雨的浸潤而變得溼潮起來,反倒斂了許多本未退去的暑氣,“這身子也睏乏的厲害,你且退下,本宮要就寢了。”說到“就寢”這兩個字的時候,我這心裡甫就動了一下。習(xí)慣了每天夜裡有皇上陪伴在身邊的日子,時今這麼孤衾被冷的,我真怕自個會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安定!
冉幸見我如此,她想勸我而又不知該從何處啓口插話。她便也不執(zhí)著,默默的垂首唱了個喏後,便折步往窗子那邊去,把這半開合的小窗子一下掩實。
Wшw?ttκΛ n?C〇
“就開著吧!”我轉(zhuǎn)目見她如此,啓口將她制止,“窗子開著些,讓那雨絲一點點的漫溯進(jìn)來,並著夜風(fēng)。人這情緒,纔不至於太過焦躁。”我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旋即又接口,似乎是笑了笑,“這樣一個人的夜晚,若是連那月色都拋棄了自己,也總得要獨斟些風(fēng)雨的好。這樣,纔不至於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都遺棄。”這話說的很是消沉,我沉浸在自己自顧自的悲傷世界裡。
冉幸聞言頓了頓,卻沒有聽我的,她還是把窗子閉合起來,卻又以小木支架把窗葉架住,留了少許縫隙,好叫清風(fēng)漫進(jìn)來,不至於這屋子裡太過於的沉悶燥熱。
“娘娘不會被這世界所遺棄的。”她垂了一下眸子,似乎是籲下一口氣,將身子側(cè)轉(zhuǎn)回來,“奴婢陪著娘娘說說話兒吧!”說著又蓮步逶迤的重新向我走過來。
我沒有回覆她,未置可否的把身子向後靠一靠,略略的闔了一下眸子。
冉幸便立身在我之後,那雙腕子前探,手指舒展,靈動翩躚的爲(wèi)我按摩起僵涼的肩胛:“娘娘這脖頸總是僵乏,委實是不好的。須要多加註意纔是。”她一頓,不無擔(dān)心,“倘若是生了骨刺,就委實是麻煩了!”微微一落聲。
“若當(dāng)真是那樣了,這身子只怕就不能動彈了吧!”我聞言忽感可哂,心中自嘲,順著就言了出來,“嗯,那樣當(dāng)真是不
好的……生死都不能夠,還是死了好一些罷!”黯黯的一嘆息氤氳出口,微弱如幽風(fēng)。
“娘娘又說這些忒是不祥的胡話了!”冉幸也一嘆,“什麼死不死的!”她該是心念一動,指尖停了一下,旋即傾身附在我耳畔,斂了一下聲音,“娘娘有著莫大的福報,又怎麼能是那短命之人呢?”
“福報?”我愈感嘲諷,把眸子略睜開一下,入目這雨夜黯淡的景深,心境反倒靜謐下來,“冉幸,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惡人。”不是疑問的語氣,我沉靜在自己的回憶裡,“後宮裡這些個女人們招惹過我的、不曾招惹過我的;對我主動出手的、我主動對其出手的……這入宮才一年多的時間吧!我已歷經(jīng)過太多,但我卻已儼有失心失魂之感。”這話兒說的似乎有些雜亂無章,我顧及不得,徑自且憶且道,“爭爭搶搶、鬥計鬥狠,我總在心裡安慰著自己說是別人先冒犯我,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亦或者我這一切所作所爲(wèi)全都是爲(wèi)了師父。但真相是什麼,呵!”我搖搖頭,“卻是你知我知,說出了口就委實是沒什麼意思了!”
一切不過都是慾望的藉口,所爲(wèi)的不過就是自己的私心!這世上的人誰就是乾淨(jìng)純粹的白蓮花?誰就是真正的無慾無求能夠?qū)捤∷小⒛軌虿黄疣梁蓿?
是,委實有人有這樣的發(fā)心,但身處五濁、情識遺落在惡世,這孽海沉浮、輾轉(zhuǎn)塵俗,只要還沒有擺脫這一具血肉之軀,就委實是沒誰能夠做得到的!不必自欺欺人吧!
但是,如果沒有姜淮,我不敢保證自己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但至少我可以多守住幾年單純善良的時光,不經(jīng)歷勾心鬥角,不滋生私心慾望,我還會是江南水鄉(xiāng)那個乾淨(jìng)純粹的上官琳瑯……可時今,自我進(jìn)宮起始的那麼一刻,所有的天真無邪頓時消散無蹤,註定了這一輩子都得在這一條滿盈惡貫的道路上坦緩行走、不能回頭!
這一切到底是師父造出的孽,還是我自己個人的因果?
“娘娘是怎樣,旁人不也是與娘娘一樣?”似乎是沉默了小一陣子,冉幸忽然又啓口,“誰跟誰都是一樣,誰也不比誰高潔!”她繼續(xù)爲(wèi)我按摩,恢復(fù)了素來的手勁兒,“所以娘娘,當(dāng)真沒有什麼好執(zhí)著的。想的太多了,往往也只能是庸人自擾。”又補(bǔ)充一句。
我便重新沉默,因爲(wèi)心裡一陣未置可否。這一場突忽而至、毫無徵兆的冷雨澆滅了我紛沓而至的散亂思緒,撲滅心頭並著靈魂裡躥動燃燒起的這一團(tuán)烈焰劇火。
我重新闔目,靜下心傾耳去聽那窗外穿林打葉的冷雨,似乎覺的比方纔小了許多:“師父近來,可有跟你書信一二,談?wù)勊慕鼪r?”心念隨著夜風(fēng)冷雨越飄越遠(yuǎn),還是不自覺的想起了姜淮,沒管住自己這嘴的問了一句。
冉幸頷首:“敬國公倘使有信,奴婢自然是會拿給娘娘瞧的。”她不再說話,似乎又隔了良久後才繼續(xù)又開口,“好或者不好,還不一直都是這麼一副樣
子!”嘆息淺淺,這話濡染著心緒。
這氛圍再一次沉澱下來,我沒接口。
是啊,好亦或者不好,還不一直都是那個樣子麼!呵,好能好到哪裡去,壞又能壞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呢!
“你知不知道。”我心念又一恍惚,蹙眉後轉(zhuǎn)首微微,聲音很是費解,“師父他究竟要本宮幫助他達(dá)成一件什麼樣的事情?”
冉幸斂斂眼瞼,她搖搖頭:“娘娘是國公爺?shù)酿B(yǎng)女,都尚且不能知道。奴婢一具草芥之身,微不足道,又如何能夠知道!”她嘆息,“娘娘誠然是說笑了。”
我心裡一動,忽然覺的自己問的誠然是廢話。
是啊,姜淮是怎樣一個人,我自幼被他養(yǎng)育在府裡都尚且沒能真正的把他看透,甚至直到入宮的那一刻才知道了他“上官淮”的別名,他“敬國公”的身份。這樣一個迷一樣的似神祗又似鬼魅的男人,世間之人誰又能夠真正的把他看透?
但是……
“師父曾經(jīng)說過,他愛過一個人,很愛很愛。”我蹙眉,姜淮在我面前失神時說過幾次這樣的話,甚至他說那個人跟我很像。但煞是奇怪的,暗暗戀慕姜淮的我卻並不很吃這個人的醋,只覺得這個女人與姜淮一樣的神秘莫測,覺的這裡邊兒委實有著很多很多深意存著。
“奴婢更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了。”冉幸笑笑,止了我的探尋,“甚至都不知道國公爺他還有這麼一段雲(yún)煙過往。”旋即又道,“如果當(dāng)真有著這樣一個女人,那能夠走進(jìn)國公爺心中,這個女人委實是不簡單的!”聲音篤定,她失了一下神。
“是啊!”我點頭,“能夠征服姜淮的女人,這世界上當(dāng)真是存在的麼?”心念甫動,我展顏又蹙,“亦或者說,師父他是在歷經(jīng)了這個女子之後,才變成了時今這副陰陽莫測的性子……”
後邊兒的話我心絃一繃,及時收整了住,沒有言出來。我在想,他之所以心心念念步步爲(wèi)營的鋪墊棋局,是不是也與這個似乎比他還要神秘的女人有著莫大關(guān)係?而諸如種種,實在又是不好說的!
我按住了這個話鋒,啓口重言另一個:“你說姜淮這個人,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娘娘!”冉幸驟利了聲色,她似乎被我這話嚇了一跳。須臾的時間平氣後,她重新又急急道,“好人亦或壞人的定義,世間哪能劃分的楚楚清清?橫豎國公爺他有著自己的打算。”
我笑一笑。
我沒有問及過冉幸與姜淮有著怎樣的過往,倒聽她自己偶爾唸叨過,說她是自幼得姜淮資助的苦孩子,因身蒙受姜淮恩情,故而幫助姜淮做事。但有一點我很清楚,冉幸對姜淮的忠心,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有些時候我會對姜淮產(chǎn)生奢望、產(chǎn)生動搖,而冉幸卻一直都是不會的。
“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從來都是好生沒有意思的話!”釋然一般,我徐徐的嘆了一口氣,且笑且言的一句玩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