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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給母后請安,母后您鳳體安康。”徐徐緩緩的,我脣畔勾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笑弧,把這身子如蝴蝶一般的拜了下去。
未聞她道一聲“免禮”,只先這樣擡了眼瞼與她四目相對。
太后的鳳眸裡噙了一脈戲謔與嘲諷,是那種類於不甘的戲謔與將人看死的嘲諷!體察著眼下之境,不得不推想著當日之事,叫我這心裡頓然起了一種下意識,下意識覺的太后她此刻在心裡無形的道著:“上官琳瑯,算你命大!你居然還有命活著,你怎麼就還不死呢!”
念頭甫至,這麼冷不丁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我被自己這念頭給作弄的頓就一恍惚,覺的背脊一陣一陣的發冷,這寒氣一陣陣的往上漫溯!
“免了。”這時太后啓口慢悠悠的吐了一聲。
我再度甫地回神!眼瞼瞧著太后,頓有一陣隱隱的、很沒有道理的莫名怯怕涌了上來,毛骨悚然、背脊發緊。
但我還是壓住這心緒,按著太后的吩咐而把身子給起了來。
室內的空氣有些詭異,也合該是詭異的。畢竟是兩方強勢的人氣場相互碰撞,不詭異反倒是不正常的了。
便應著太后這喚,我把身子給起了來。
卻見主位上這位娘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變臉兒變的突然就很快。她一斂方纔那樣一種不善的神色,甚至連眉目間的一簇凜冽都給掩了去,化爲一脈涓涓的柔和:“榮寶妃。”喚的含了幾許慈意,她頷首斂眸又道,“你且先坐一坐,咱們好好兒說說話。”
我這心動了一下,我就是這樣容易感動。爲太后這須臾間顯出的一種氣度,我心下生了些恍惚。
她這是要跟我交心?卻又有什麼心可交的!
念頭牽動,縱然我在這麼想著,但還是頷首對她又禮一禮,即而在宮娥的服侍下把身子落座。
有宮人端了精緻的琺瑯小酒壺上來,在我面前以鳳凰三點頭的規格爲我滿了一盞酒,即而又於太后面前滿好了一盞酒。
這麼瞧著,可當真讓我受寵若驚了!太后怎麼都爲最尊者,
但這宮娥卻先爲我滿酒,顯然這是太后的授意。如此將我捧起來,把我榮寶妃的風頭給渲染著越過了太后,這真可謂一下子就叫我誠惶誠恐不能自持了!
我心思極快的轉動,拼力作想著陳太后她這是要做什麼。
“榮寶妃你也不必多想。”這時太后又啓口,有若能夠洞悉我的心思一樣,這一語仄仄的出口。
我心一震。
其實太后這口吻此刻已經不再鋒芒,但這話卻不乏直白。因爲這份直白,故引的心神恍惚。
這時太后已對那斟酒的宮娥擡了擡手,這宮娥便領命的退下去。
室內稍有和緩的氛圍因爲此刻宮人的退出,而重新顯出一脈逼仄感。這樣的逼仄感作弄的我心跳加快。
不過太后對我的態度卻是一個極大的兜轉。她今兒委實是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就很客氣:“唉!”一聲喟然的長嘆氤氳出她的口脣後,她眉目間的神色就又跟著添了軟糯。
我擡眸微微,心道著這樣的氛圍,怎麼儼然有一種太后想要與我開誠佈公的交心長談之感?是啊,她是說要與我交心,可這心要怎樣交、該怎樣交心?怎麼好端端,她卻要和我交心……
靈光一恍,我驟然又明白過來!
也對,在宮外的時候太后派人殺我,直取我性命不成,這就意味著會被我、也會被素來明白的皇上給看了穿。而時今我已回宮,就少不得徑天連日與她相對,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倘使中間這一道隔閡不做稍稍的化解,日子必定會過的水裡火裡誰也不快活。
這麼想來,皇太后她當真也是個明白人,可是以她的性格,當真願意向我這一個小小的妃子低頭服軟麼?
“其實本宮是很欣賞你的。”這時她又道。
我對上她的眸波,見她眼波里有惋惜與無奈的神色,這神色引得我心裡也是一個隱痛。
太后又道:“但是琳瑯啊,你也應當明白,很多時候這世上的人,其實都是身不由己的。”
這話其實沒說到什麼正題上,但聽來叫人莫名悲傷。我張張
口,不知該作何回話。
太后沒有怪我的失禮,主動舉起她面前的酒盞對著我道:“來,哀家敬你一杯!”
我一下惶恐起來,怎麼能夠讓太后對我敬酒呢!於此忙不迭的也趕緊起身端了面前的酒盞對向太后:“臣妾惶恐,委實該是臣妾敬太后一杯纔是。”
太后笑笑,也不再與我爭論個誰前誰後的推讓,徑自端起了面前那一盞酒後飲下去。
我便也向她敬了一敬,旋即也飲下去。
原本我還在猜測宮外要殺我的人是不是太后,因爲有可能是皇上做的,爲了激我回宮;有可能是師父做的,爲了激皇上帶我回宮;也有可能是太后察覺到皇上每天暮出朝歸,爲防我日後的威脅而乾脆除之後快!
但眼下陳皇太后的反應讓我知道,委實就是第三種猜測,確實是太后她做的。倘使不是這樣,她又爲何會與我主動消泯這前嫌、化解這尷尬?
但這時我神思突然一恍,即而胸脯一陣錐絞般的疼痛!
這突忽襲來的疼痛一下子就叫我神志恍惚,而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腦海裡神光一恍,我突然後覺陳皇太后她叫宮人遞給我的酒裡有毒!
這時才見太后她將酒盞重新置於了幾案,在即將觸及案頭的同時,她又擡手把酒盞向著地表一倒。那酒水哩啦流出,她果然沒有飲下盞中的酒水……
“孩子,不要恨哀家。”太后的目光驟然冷冽下來,這聲音亦是如出一轍的冷冽非常,“要怪,就只能怪這時局命運的突兀作弄……哀家和你之間,只能有一個人站在這裡、成爲這後宮裡的霸主!”
我這胸口的疼痛一陣比一陣的劇烈,因爲疼的久了反倒開始麻木。此刻已顧不得太后她都說了什麼話,身子一軟,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地上去!
只能有一個站在這裡,只能有一個活著……一向都是如此的,我竟然如此不察!太后她已經殺了我一次,我卻還這般不警覺的留給她殺了我第二次的機會!
並且就這樣,讓她達成了……
悔之晚矣,晚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