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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對皇上還是有信心的,我知道皇上的心裡是有我的、是住著一個我的。但是,即便是逢場作戲,有些時候這戲也得演了真切!
皇上他一向孝順母親,爲了成全這一片對母后的孝心,他只得去臨幸那三位皇太后塞到他身邊的、新晉的宮人。
他連續三天分別去了這三人處,是按著分位從這錦鑾棋漣的端淑女處開始翻牌子的。就這樣,讓那三人來分了我的寵。
在第一天的時候,我尚且還沒覺的怎樣過不來這個勁兒,就只是在心裡有了這麼一道坎兒。因爲端淑女的宮苑也是在錦鑾,是與我一宮,皇上去了她那裡便與我很是貼近。故而,他大抵是怕我傷心、且一宮的宮人們也都推察著我的心情怕我傷心,便刻意不告訴我。
不過我又怎麼能不知道?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便也罷了!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的時候,我的情緒就開始越來越不受控住!自個坐在那裡憑白無端的生著悶氣、發著悶火,真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聽見什麼聲音都會令我整個人一下子就煩躁不堪起來!
衆人們推想我的心思,都知道我爲何煩悶,卻又有誰敢來勸我一二?也只得對我遠遠兒避開,不問不言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得了我一句話的提攜、便比同時受封的其餘二人高了半品的端淑女,突然來拜見我。
這正是第三天的晚上,皇上在漱慶畫芷的禮答應處,我正一通的情緒和悶窘的心緒沒處發泄。這個時候又哪裡有心情見她?且深恐這脾氣一個沒法收束便把她給殃及了,這還沒怎樣呢就憑白的殃及到人,則委實是不好的了!
心裡思量了一下,我便對冉幸說:“你且去告訴她,就說本宮心緒不佳,現在已經睡下了,今兒是不方便會客的!”我儘量打起精神這樣思量著。
冉幸卻沒有急於下去,這個丫頭她是滿心裡當真爲了我好,她停頓須臾後對我道:“那位端淑女身受娘娘的提攜,她是這宮裡的女官出身,原本就比其餘人等多了一段靈秀。”又頓一頓,“而似‘投桃報李’這類的道理,這麼個人又如何能不識得?倘使娘娘今兒拒絕見她,倒委實是對那昔時提攜之恩平白磨滅。”
我雖然心裡煩躁,但冉幸的話兒我也是能聽進去的。既然她這樣說了,我思量了一下,其實這心裡邊兒也甚是覺的拒絕見人家是很不妥。於是便叫冉幸去迎了那位淑女進來。
不一會子便是輕動水晶簾的聲音,即而便見了這一娟秀女子款步而入。
那天白日裡因太后和皇上都在,且我自個也暗自氤氳心事一段的緣故,並未仔細瞧一瞧這個人,此刻她來拜會倒叫我很認真的看了看她。
自上細細打量起來,見這委實是一個靈動女子,面容俏麗、眼瞼顧盼間便有一段神采徐徐飛揚,入目是很可憐愛的。
“妾身給榮妃娘娘請安。”她對我畢恭畢敬的行禮,後徐聲
開口、帶起泠淙一段。
我斂目微微,脣角有笑顏勾起來:“免了吧!”說著話兒又止了她的禮,對她示意道,“既是本宮這錦鸞宮的人,便也不需過度的見外,還請隨意落座吧。”
這端淑女聽我如此說,才又頷首謝了一謝,即而把身子施施然的落座了去。
她與我相對而坐,是處在我右下首的位置。雖然我叫她不需拘泥,但她面色神情依舊很是扭捏。
這模樣倒是叫我心中起了憐惜,心房柔軟處被不動聲色的觸及了一下,甫然間似乎瞧見了自己當初才進宮時、面對皇太后的模樣……這樣的想法似乎是有些不敬,我便把思緒又往回收整一下,對她微探了一下身子道:“淑女來這錦鑾已有些日子,那棋漣苑可還住的慣?一切用度可都還跟的上?”聲音親和。
我並不問她這樣晚了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有事情的話她會說,她若不想說我問了也沒什麼用。而她這個時候過來找我,大抵也是想跟我閒聊聊的,卻又能有什麼事情!
說話間冉幸上了茶,我拈了夜光盞小抿一口,又示意她也用一些。
端淑女便頷首斂眸,姿態比方纔愈發的淘巧溫婉,她啓口逐一回答我的問題:“一切都很合心意,用度也都從未有缺。”她看著我展顏略略,“妾身知道,這一切都是娘娘您的恩澤!”說著話在我的示意下,也拈了茶盞小抿一口,旋即擲盞於案後繼續道,“這茶入口清香綿延,果然極好。榮娘娘這裡的東西,必定都是極上乘的呢!”
這一席話字句裡都是恭維,且又添了這眉目間的一段謙然知禮,便叫人並不討厭了。這麼個人果然知趣兒,瞧著她時我不由想,當初提攜她爲淑女委實是對的,看來我這一次沒有做錯。
“咳,都是皇上的女人,況且你又身居在這錦鸞,本宮照拂你也是應該的。”我笑一笑,旋又斂了一下聲色,狀似無心的看著她,“至於旁的,哪裡是本宮對你的恩澤?”於此徐徐吁了口氣,態度悠然,我復小口抿著溫茶,“你的一切都是太后和皇上給的,能恩澤你的人兒只有皇上呢!”這話不是假話,我刻意拿捏著調子這樣道。
她面上神色一翩躚,旋即忽然蹙眉:“娘娘如此,倒叫妾身委實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又擡目看我,眼瞼微擡,“妾身今晚來這一遭,只爲陪娘娘說說心裡話兒的。但這千言萬語,一時間誠又不知到底該從哪一句說起纔是好的!如此,妾身便只做一個簡單的涵概。”
我認真觀察著她眉目間的神色,見她眼角眉梢無一不在流露坦誠。但是很抱歉,我上官琳瑯此刻最不屑的就是看面目神色、來判斷一個人的忠心與奸滑了!
這端淑女怎麼都是太后培養出來的人,太后讓她服侍皇上、還把她安排在錦鑾宮裡,天知道是要讓她做些什麼!也許她本就是太后放在我身邊的一道眼線,亦或者她並非太后的棋子、太后此舉就是爲了讓我胡思亂想來
擾亂我的心緒。這都沒什麼,有沒有端淑女這個人在,我該心神不寧照樣會心神不寧,但無論她是不是太后的棋子,我也都得對她拉攏……這是既定的不會改變的大走向。但對這個人、對身邊所有的人,我都是不得不在心中多留一根弦的!我需要防患於未然。
“那端妹妹,是想做一個怎樣的涵概?”我仍然未減這悠閒態度,瞧著她聲波囀囀的,“本宮的好奇心被你勾起來了,此刻倒是很想知道知道呢!”
“娘娘。”就在這須臾間,很不及防的,她忽然起身對我跪下去!
我神色一恍,心中很快對她這來意有了篤定,再結合起她先前說的那些話,顯然這個人她是來向我表忠心的。
“嘖,妹妹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心裡明白,我還是順著這情勢演下去,擡手虛扶她一把,頷了頷首,“有什麼話兒好好說。”
端淑女擡目看我一看,對我微點頭,旋即把身起了,重落座下來。
我擡手親自爲她斟了盞茶遞過去。
她忙受寵若驚的接過來,旋即探身於我近前,蹙起的眉目並未得斂,後邊兒這一席話說的當真是急且誠摯的了:“娘娘,妾身知道自己眼下這一切都是娘娘所贈。原本妾身微賤之軀、陋不足提,能得幸於陛下,分位處於微末便已是福澤了!但承蒙娘娘見愛,將妾身提拔爲這淑女之位。”她展顏又蹙,目光裡神波曳動,這麼看上去這個人很有一段楚楚姿態,“妾身並不敢奢求許多,只想叫娘娘知道,妾身心中對娘娘委實感念,只願一直處於時今這樣的情勢便已是極好,請娘娘一定悉知妾身這一片駐在玉壺裡頭的冰心!”尾音落定,這朱脣牽帶出類似發誓的一種篤定,像是在對我做保障。
我這麼看著她,從她這字句裡頭聽出了她是什麼意思。不出我所料,她是在向我示好、在向我表明她“日月可鑑”的忠心了!
在這同時,她也在可憐巴巴的告訴我,她並不想跟我搶奪皇上的寵愛,只願與我相安無事、度送這一世安定浮生就是好的!
呵,這話其實很沒必要,就算她要跟我搶什麼,這同在錦鑾裡頭、素有心機手段的靈秀的甄舞涓江嫺都搶不過,就憑她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淑女位也配倒換了門庭?
不過她想平淡無虞的度送這一輩子,即便她是真心作此言辭,這也是她的一廂情願。我亦想平安淡然的渡過一世,可情勢由我麼?命運由我麼?所以這些話兒,想想、聽聽也就算了,倘使誰給認了真,則委實是玩笑了!
我斂了一下眸子,看一眼她這一臉真誠的面色後,啓口聲波未變:“妹妹對本宮是什麼樣的心思,本宮一向都是明白的。但妹妹說這些話委實消沉,身爲皇上的嬪御,還是應當思量著怎樣把皇上伺候周成、且這也算是爲本宮的分憂了。”我刻意說了場面話,心裡一動,我又看看她,“莫不然的,這不也對不起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厚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