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書房是一片單獨的院落,外頭有護衛(wèi)著重巡防。
院墻下,一樹四季常青的矮松,樹梢輕輕一響,探出人的腦袋。
正是昆吾傷。
“奇怪,我明明跟著顧懷疆過來的,他人呢?”
除了巡防的護衛(wèi)之外,周圍看不到半個人影。
他算準(zhǔn)了護衛(wèi)換防的時間,噌地從樹后跳出來,三兩下爬上了墻。
好機會,既然來了,索性去外書房走一遭。
他四處張望,矮著身子順著墻朝里跑,身形一晃進了外書房的門。
……
殷朔隨意走動了幾處,不見昆吾傷的人影,心中納罕。
這個西昆七皇子身份敏感,若非上次顧述白和他打起來要賠罪,只怕他現(xiàn)在還進不了顧侯府的門。
難得能進來,他會去哪里呢?
他沿著戲臺外圍走過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趁人不注意朝竹子交錯的小路走去。
待他離開之后,顧述白從戲臺后走了出來,一臉自若。
“大哥,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顧寒陌挎著劍,目光不善地看著殷朔消失的方向。
那是——侯府外書房的方向。
入眼是布滿整面墻的書架,上頭分類別擺放著各種書籍,有兩三個架子上的書頁角泛黃,翻閱的痕跡很重。
昆吾傷依次看了看,分別是兵法、西昆國志,還有北璃國志。
“是個聰明人,不但研究我們西昆,還研究北璃。”
北璃向來和南邊的兩個國家沒有交集,任西昆和東靈連年交戰(zhàn),打得如火如荼,北璃都不聞不問。
他隨手翻了翻其中一本北璃的國志,其中許多記載他在西昆都沒有見過,顧懷疆卻搜羅著且時時翻閱。
怪不得他能成為東靈獨一無二的大將,這心懷天下的胸襟,幾個人能有?
匆匆看了兩眼,他的目光很快轉(zhuǎn)到了窗前的書案。
上頭除了文房四寶,便沒有多余雜物,底下的抽屜倒是放著好些公文。
昆吾傷一一打開來看,又放了回去。
都是普通的往來公文,既沒有邊關(guān)的布防圖,也沒有顧家軍的獨特陣法記錄,對他而言沒有價值。
“難道顧懷疆的書房里,還有什么暗格暗室之類的?”
有這個可能。
他順著墻一路敲擊過去,墻面發(fā)出悶聲,都是實心的動靜。
偌大的書房幾乎被他敲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他頓時泄了氣。
“啪嗒。”
一聲響動,像小石子擊在后窗上,昆吾傷頓時毛骨悚然。
他被發(fā)現(xiàn)了?
外頭一片死寂,聽不到半點別的聲音,若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他早就被圍起來了。
他一時不解,慢慢走到后窗邊上,打開一道窗縫朝外看去——
什么都沒有。
窗外是一株半枯的芭蕉,冬寒時節(jié)無力開放,待到來年春天又是一抹新綠。
他正準(zhǔn)備合上窗,忽然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閣樓上,有個身影長身玉立,正對著他這個方向。
見他要關(guān)上窗子,那人輕輕嗤笑,又投來了一塊小石子,正正砸在黃木窗扉上。
“啪嗒。”
就是這個聲音。
隔著窗縫,閣樓上的男子目光準(zhǔn)確地落在他身上,容不得他逃脫。
竟是殷朔。
殷朔能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顧侯府的人也很可能發(fā)現(xiàn)。
他迅速關(guān)上窗子,不再理會殷朔,轉(zhuǎn)身便朝門外走去。
閣樓之上,忽然被緊閉的窗扉阻斷視線的殷朔,頓了一頓。
常人做賊被發(fā)現(xiàn),一定會惱羞無措,昆吾傷倒好,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剛才沒有揭穿他,現(xiàn)在就更不會。
臉皮如此之厚,做事如此之果斷,這個七皇子是個人才。
可惜——
西昆的大皇子,早就坐穩(wěn)了太子的位置。
他掂著手中的小石子,若有所思。
“殷公子,您怎么到這里來了?”
一個老仆拿著竹枝掃把上來打掃,見到閣樓上有人,嚇了好一跳。
“哦,我見侯府今日熱鬧,宴席擺得滿院子都是,便想找個高的地方看看到底來了多少人,無意走到此處。”
這應(yīng)該是個廢棄的閣樓,堆著一些雜物,上頭蒙了一層灰。
原來是這么回事。
老仆笑了起來,“不妨事,這處閣樓離外書房太近,已經(jīng)廢棄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緊地方。不過這里臟亂,殷公子若是看過了,不如到底下歇歇吧?”
殷朔朝他點點頭,緩步下了樓。
老仆拿著掃把清掃他剛才站過的地方,那里一層薄薄的灰上,留下了他的腳印。
這個地方,正對著外書房的視線。
他若有所思,手上的動作不間斷,忽然覺得掃把掠過的地方有什么異物。
低頭一看,幾個小石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