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臨安城,城外有一隊皇室的車馬在迎候。
趕車的老仆遠遠望見,朝車里稟道:“醫神,有皇室中人在前迎候,您要給他們一個面子嗎?”
熏池嘴里嚼著什么東西似的,說話含糊不清,“顧懷疆怎么辦事的?不是說好了悄悄走,別告訴寧帝他們么?多耽誤工夫!你就假裝沒看見繞過去!”
“哎!”
老仆很有經驗,先前趕車的架勢是昂首挺胸的,一看就知道車里不是尋常人物。
這會兒他拱肩塌背,裝出一臉呆滯,手上也裝作老邁無力。
任是誰見了他這副模樣,都會以為車里不是什么要緊人物,沒錢請一個健壯的車夫。
“醫神大人,請留步!”
經過那隊皇室車馬身邊之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
熏池眉梢一動,心道這人不是車夫就能打發的,用胳膊肘推了天樞一把,“你去打發她。”
天樞老老實實地下車,見一個穿著華麗披風的女子站在馬車外,寬大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臉。
“醫仙,還記得本宮么?”
他們在顧侯府的小院見過一次,那時高公公奉旨來請熏池入宮診治,她卻因為封玉扶為公主的話而試圖阻擾。
天樞面無表情,微微躬身,“丹陽公主。”
斗篷下圓潤的臉抬起,她笑得端莊優雅,抬袖指向不遠處的長亭,“請醫仙借一步說話。”
“不必,我不是很愛閑聊。”
丹陽公主素知此人行事任心任意,進慶元殿都敢不取下佩劍,自然也敢不給自己這個公主面子。
她也不惱,朝熏池坐的馬車看去,“不是閑聊,而是要緊事。醫仙若著實不肯,耽誤了時間,我父皇可要派文武百官來送別醫神了。到那個時候,只怕醫神會更加不悅。”
她拿這個來要挾自己。
天樞眉頭一皺,斜睨她一眼,徑自朝邊上的長亭走去。
長亭上只有他們兩人,丹陽公主說話便再無顧忌,“本宮聽聞醫神和醫仙要離開的時候,還不肯相信,沒想到是真的。醫仙就這樣離開,那玉扶呢?”
聽聞他們要離開?
連寧帝都沒有聽到消息,她一個公主消息怎會這么靈通?
天樞不動聲色,“玉扶?”
“是啊!”
丹陽公主不會忘記自己在慶元殿外看到的那一幕,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顧述白,像個平凡男子一樣和天樞爭玉扶。
她一直以為是玉扶在高攀顧述白,卻被狠狠打了臉。
“醫仙不是喜歡玉扶嗎?你就這樣走了,豈不是拱手把玉扶讓給了述白哥哥?你真的甘心嗎?”
天樞眼底流過一絲笑意,終于明白丹陽公主為什么找上他。
看來他的戲太好,丹陽公主真的以為他喜歡玉扶,想和顧述白爭玉扶。
他沒有拆穿,“不甘心的是公主吧?我自然也有不甘心,可師父已經為他二人定了親,并要回仙人谷,我又有何辦法?”
丹陽公主道:“只要你想,當然有辦法!你是醫仙,是醫神的得意門生,連父皇都會讓你三分!你若是留在帝都,本宮自有辦法促成你和玉扶!”
促成了天樞和玉扶,顧述白就是她的了。
這個想法很不錯,可惜她找錯對象了。
天樞道:“公主對顧侯世子有情,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你想出什么好辦法得到他。我對公主的實力,不敢恭維。”
丹陽公主身為寧帝唯一的嫡公主,天家之女皇室貴胄,最受不得別人看不起她。
她立刻被天樞的激將法挑起了火氣,急道:“從前是述白哥哥沒有對旁人動情,我以為我和他必定水到渠成!誰知道半路來了一個玉扶,是她橫刀奪愛!不妨告訴你,喜歡玉扶的不止你一個,我二皇兄也喜歡她,你若不肯相幫,玉扶就是我二皇兄囊中之物!”
她理應著急。
顧述白和玉扶只是定親,因為玉扶年歲不足,可她的年紀實打實擺在這,和殷朔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
她等不起。
東靈二皇子……
天樞的腦中浮現出他跪在熏池跟前,祈求他進宮為寧帝診治的場景。
為達目的能屈能伸,此人是有些能耐的。
天樞忽然冷笑,“那就讓給二皇子吧,只怕我肯讓,二皇子也沒這個福氣得到。”
說罷一轉身,連禮都沒有,直接大步邁下長亭。
丹陽公主站在原地,錯愕得無以復加。
他不是喜歡玉扶么,怎會放棄得如此輕易?
熏池的馬車繼續前行,皇室的一隊車馬沒有得到丹陽公主的指令,不敢阻攔,人人都恭敬地行禮送別醫神。
春風微寒,丹陽公主忽然一顫。
“原來他是裝的,他們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