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還是被客官發現了，”那賈全的聲音帶了幾分不好意思，似乎有意將聲音壓低, “客官, 不如, 您要財, 我們客棧要人如何？”
顧雲初神色複雜地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姑娘, 只見她將食指豎在脣前，示意兩人不要說話，自己擡高了聲音：“賈全, 是誰啊？”
“掌櫃的，是來找那對狗男女的！”賈全喊著回答。
顧雲初臉色一變, 剛想發作卻被萬俟暄拉了一下袖口, 心中更是覺得憋屈, 想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狗男女, 心中不知道該是作何感想纔好。
小姑娘歉意地笑了笑，“那兩個人已經被我的藥迷暈了！老孃正準備剁成肉餡！不知道幾位客官有何貴幹？”不知道她從哪裡變出來一個布袋，一刀將布袋剁碎，血腥的氣味霎時瀰漫，刀上亦沾滿了血漬。她握著刀走了出去, 一刀扔下, 刀釘在了樓下的一張木桌子上。
顧雲初嘴脣動了兩下, 有兩個黑衣人從窗外躍入, 是蘭汐和另外一個蘭家暗衛。她擡眼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嬌小的背影, 心中道了一聲謝，又有些抱歉。
在蘭汐和另外一位蘭家暗衛的掩護下, 萬俟暄橫抱起顧雲初從窗口躍下，鑽入馬車之中，蘭汐此次再也沒有消失，而是由他來駕馬車，另外一位蘭家暗衛在車頂之上，提防那羣人從後面追來。
“不知道那幾人會不會爲難那個小姑娘。”
“主上不必擔心，那客棧之中有十餘處隱藏著高手，八成是爲了保護那個大小姐的。”車頂上的人嫌蘭汐太沉悶，此時嘴不閒著，回了顧雲初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顧雲初看不見那個人，但知道他聽得見，也不在意隔著車頂和他聊天。
“屬下無名，編號十一。”車頂上的人語氣有幾分活潑。
顧雲初張了張嘴，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蘭家的暗衛都是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的，想必蘭汐是個特殊的，畢竟是她親手撿回來的。
“主上，後面有人追上來了。”十一聲音依舊有幾分漫不經心，彷彿來得不是什麼可以在意的人。
萬俟暄開了口，“有幾人？”
“四人，不過看來都不弱。”十一恭敬回道。
顧雲初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萬俟暄，“能應付麼？”
馬蹄聲漸近，萬俟暄握住了扇子，便聽到十一說道，“屬下一人去便能應付，請主上放心。”
說著便沒了聲息，大約是去迎戰那四人了。
“蘭汐，十一很厲害麼？”顧雲初抿脣問到。
許久蘭汐纔開了口，“第一。”他說話向來簡單，如果不是顧雲初的話，他根本懶得開口。
“第一？什麼第一？”顧雲初更加好奇了，感覺上有點吊兒郎當的十一會是第一？
“各方面，”似乎是怕顧雲初不明白，他又道，“他經過了最血腥的訓練。”
顧雲初咀嚼著蘭汐的這句話，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作爲暗衛，訓練又哪有不血腥的，如果是最血腥的話，殺掉同伴，在衆多人中鬥爭出一條生路，只能餘下一個活著的，那便是最血腥的訓練。而十一，她皺著眉頭，那樣一個覺得很隨意的人，竟然是經過這種訓練的麼。
萬俟暄看著顧雲初，他一直都是知道她的身邊是有暗衛的，皇家之中的人，沒有哪個是簡單的，更何況他早就知道王家把勢力交給了她。
而身爲下一任萬俟家族族長的自己又是她的夫君。朝中各勢力如今因爲都聽從顧清遠，在微妙的平衡之中，而顧清遠如果有一天厭煩朝政了，那麼他的妻子就會是唯一的平衡點。這一點其實很好琢磨透，也許王家交權，其中也有顧清遠的示意，只爲了培養一個平衡點。
就在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十一已經解決了那幾個人回來了，“十一，你是什麼時候進的蘭家。”
“從小便被父母拋棄，老爺將屬下撿回蘭家培養成暗衛。”所謂老爺即是顧雲初的舅父。
被父母拋棄，又要經受非人的訓練，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你多大了？”
“十四，主上您準備爲屬下謀劃親事麼。”十一的聲音似笑非笑。
顧雲初一怔，“你才十四，這麼小談什麼親事。”
“不小了，主上，”十一的聲音懶洋洋的，“屬下明年就要及笄了啊……”
“及笄？你……”顧雲初有幾分懊惱，剛剛從客棧出來的急，竟然沒有發現十一其實是個女孩子，她的聲音又有些稚嫩，還分不出來是男是女，只是……想了想又是心疼，“一個女孩子，當什麼暗衛。”
“如果不當暗衛，就要做丫鬟，十一不想當丫鬟。”她的聲音有些淡漠，顧雲初很久以後才知道，十一的生母就是個丫鬟，結果被自家少爺強佔，最後生下了她之後便將母女兩人撇在一旁不理不睬，她母親的實在支撐不下去了，便將她丟在了東市。
“十一你就留在我的身邊如何？明裡是宮婢，卻是能貼身保護我的。”顧雲初突然有點惋惜，那麼苛刻血腥的生活，想讓她過得更好一點。
“屬下自然是聽憑主上調遣。”十一的聲音又清澈而歡愉了，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放在心上的。
連夜趕路，終於到了嘉禹縣，在嘉禹縣的城門剛剛打開的時候。幾人大約是鬆了一口氣的，準備在嘉禹縣先待上幾日。
找了一間最好的客棧，顧雲初先睡上了一天，醒來之後才覺得肚子有些餓，嘆了一口氣，一起身，便發現一個少女端端正正地立在牀前，“你是？”
“主上您忘了，您讓十一做您的丫鬟的。”那少女脆生生的一句，便解了顧雲初的疑惑。
顧雲初哭笑不得，“可是我現在都還是少卿的丫鬟。”好在她沒忘了自己的身份。
“王爺說了，”十一聲音頓了頓，“沒見過比主子還能睡的丫頭。”
“咳……”她輕咳一聲，“既然是丫鬟了，那便不要再叫十一了，叫……”顧雲初想了想。
“奴婢寧眉。”這是她孃親給她起的名字，她一直記得，可是從未用過。
顧雲初點頭，“好的，寧眉，”她任寧眉服侍她穿好衣服，“少卿呢？”
“王爺出去了，”她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只道您要是醒了，就可以傳膳，他已經吩咐好了。”
“這樣。”顧雲初最後慢吞吞地扯了帶子，自己繫上，令寧眉去將飯端來。
叫著寧眉一起坐下吃飯，一邊思考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普通的地方官肯定沒有那麼大膽子來行刺萬俟暄，更不要說知曉消息的速度和派人來的時間了，所以大概那批刺客是和他們一起從京中出來的，想著，她冷下了臉，除了幾個親密的人，她命綺羅攬翠對外說鳳陽長公主病了。
不知道有沒有有心人打探到消息她其實是和萬俟暄一起來了，不然更麻煩了，更何況爲了避免打草驚蛇，萬俟暄這次根本就沒有帶人，只爲了到了以後給他們個突然襲擊，就算是他們兩個真半路失蹤了，也追究不出什麼來。
不知道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和地方官勾結，她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主子莫要心煩，蘭汐陪著王爺一起出去了，想是不會有事。”
顧雲初想了想，只覺得這次算是出來對了，要不然還真想不到會有這麼多的事情，朝廷之中真是錯綜複雜啊，她嘆了口氣，“偶爾真想當一隻閒雲野鶴。”至少不會顧及這麼多煩心事。
“您要是成了閒雲野鶴，奴婢可怎麼辦。”寧眉啞然失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主子，在暗處觀察了她許久，只覺得她有魄力又有趣，只是……有時太懶散的了。
“就那麼辦唄。”顧雲初笑了笑，搖了搖頭。
此時，門‘吱呀’響了一聲，萬俟暄推門進來了，看到顧雲初正用筷子戳著米飯，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我剛剛去街上轉了轉，一切正常。”
顧雲初輕輕點頭，“爲什麼要在這裡待幾天？”她總覺得不大安全。
“嘉禹縣是奉安郡和方化郡的交界，在這裡觀察著奉安郡的動靜，還不急於動身。”萬俟暄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
“你餓了？”
“不是，看你吃得不香，便嚐嚐看。”他覺得味道還可以啊。
“只是想起來了路上的事情，有幾分惆悵。”顧雲初搖搖頭，只覺得這些事情果真是繁瑣。
而萬俟暄則是放下了筷子，“不用想了，一切有我。”
“不知道龍門客棧那個小姑娘是這嘉禹縣什麼人的女兒，能夠又那麼多人保護，該不會是什麼官宦人家吧？”居然能養出那般的女兒來。
“等到見到了不就知道了。”萬俟暄故作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