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朝服, 頭盤高髻,額間飾玉。她的模樣端莊,一步步邁上臺階。
待到走到龍椅前面, 身子輕旋, 一個轉身, 也帶風華。
下面, 是百官朝拜, 萬人齊呼,顧云初這便登基了,成為了華國的帝王, 走到了她從未想過會走的這一步。
“偽帝顧云惜,謀逆叛亂, 詐取皇位, 謀陷良臣, 終生圈禁,永不復出!”
“皇子顧徵, 勤懇多年,奈何生性仁厚溫和,不宜權謀,終讓帝位,封明安王, 世襲, 賜良田千畝, 美宅一處。其妻蘇氏承一品誥命夫人。”
兩道圣旨頒下, 決策了華國十年之內兩位帝王被廢后的命運, 華國的第三位女皇,也不過被稱為了女皇,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而在同一天,東越國主戚少卿登基,亦是下了兩道圣旨。
其一是追封廢帝戚少陽為洛王。
其二是立洛王遺孀,現華國女皇顧云初為后,一道詔書,洋洋灑灑顧云初的好處,最后言明皇子戚昭實為自己的兒子。
兩年前的眷屬分隔,兩年后的破鏡重圓,天作之合中間的瑕疵被抹掉,世人只是在嘆兩人的忍辱負重,一朝的風云變幻。
“總算可以坐會兒了。”顧云初正式搬到了乾安宮,她坐了下來,毫不猶豫地卸除著發間的飾品。
又站了起來,讓攬翠幫她將衣服換下,“圣上這一天可真是辛苦。”言語之中倒是透著些無奈的意思。
顧云初伸了個懶腰,“按理說應該好好休息的,可是還有一堆奏章沒有看。”事宜繁多,有好多折子壓下了未處理,她揉了揉眉心,坐到了書案后,一本正經地閱起折子來。
“東越那邊……”攬翠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圣上您既已是皇后,該如何處理兩國之間的關系?”
戚少卿的圣旨一出,不可不說那是兩朝嘩然,眾人最關心的自然是兩人會處理兩國關系平衡政事。
顧云初筆下頓了一下,“至少要先把華國這邊的事情處理清了,”她緩緩道,“我會安排監國,然后去東越那邊。”
他們兩個已經分開的夠久,她已經不想更久了,燭光跳躍,她臉上的神情也是明暗不定,似乎是扯起了一抹微笑,略略的溫馨。
而對于攬翠來說,這種擔心卻更多了,兩國因為兩位君主能保持友誼,可是在這兩位君主不在了呢?讓后代殺伐么……更何況,顧云初和戚少卿的后代既可以是華國的繼承人,也會是東越的繼承人,除非戚少卿會有別的子嗣,可是他會有么?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顧云初略略一皺眉,“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她盡量安撫著身邊的人,自己心中卻充滿了不確信。
在華國滯留了一個月,將朝中事宜安排妥當,又命明安王顧徵和懿嘉長公主顧云琬監國,顧云初安然回到東越。
“母后……母后……”回到東越帝京,便看到戚少卿牽著戚昭的手在等著她,她下了馬車,那個小小的孩子沒有絲毫生疏,使勁往顧云初懷里鉆。
“母后不在,昭兒有沒有聽父皇的話?”她嘴角微微勾起,哄著自家的兒子,抬著頭,看戚少卿臉上始終帶著暖意的笑容。
“昭兒聽話……不聽話……父皇不要昭兒……”戚昭撅著嘴,說得結結巴巴。
顧云初沒有好氣地撇了戚少卿一眼,“就知道騙小孩子!”
“我們回去再說吧。”戚少卿走了過來,將戚昭交給奶娘牽著,自己摟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橫抱起,抱上馬車。
禁軍開路,周圍百姓眾多,都看到了這一幕,“這么多人看著,成何體統!”顧云初捶著他的肩膀,卻沒有讓他將她放下來。
“正好讓他們看看,帝后情深。”戚少卿的嘴唇貼著她的耳朵,熱氣呼出,帶著微微的笑意,也鉆進了馬車之中,始終讓顧云初躺在他的懷里。
顧云初微微掙扎了一下,“喂喂,你到底是皇帝了,怎么還這么肉麻。”
“難道因為是皇帝了,阿初你就嫌棄我了?”戚少卿的眼睛晶晶亮,看著顧云初似乎有些委屈。
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我哪里敢嫌棄你啊,你不嫌棄我嫁過人我就謝天謝地了。”刻意別過頭,她不去看他的表情。
“不管,我不嫌棄阿初,阿初也不能嫌棄我。”戚少卿的鬢角和她的鬢角蹭了蹭,刻意討好的樣子。
顧云初忽然覺得,原來耳鬢廝磨,就是這個樣子。
“你怎么就那么確定昭兒就是你的兒子?”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咧嘴一笑,“昭兒和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嘴巴像你。”
顧云初怔了一下,“那之前呢,你沒有見到昭兒的時候,就沒有疑慮么。”
“沒有,”他一本正經地看著顧云初,“我相信你,就會相信你的一切,就算昭兒真的不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會介意。”
顧云初此時倒是不知道該是感動,還是該笑他傻了,好笑地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這年立秋,戚少卿牽著顧云初的手一同站上了東越朝堂,并在龍椅一側為她安置了一張鳳椅,一時之間,帝后無雙。
兩帝之間的愛情,載入史冊,流傳千古。
而那些,都是后話了。
而同年十月,燕國起兵襲擊了無國主坐鎮的華國,邊境告急。
顧云初翻著手上的折子,面上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這個老不死的。”她說的便是燕帝,今年已經五十有余,還是熱愛戰爭。
如今大戰在即,華國卻沒有合適的將領,于是折子直接發到了東越。
華國兩位戰神,一位顧清遠,面上是薨了,實際歸隱,另一位便是萬俟暄,此時成了東越的帝王戚少卿。顧云初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到華國還有什么戰將可以迎敵了。
“還有衛齊。”戚少卿將顧云初手上的折子抽了出來,看了一遍皺著眉道。
“衛齊經驗不足,恐怕……”她猶豫了一下。
“可是衛齊是衛家的人,”衛家滿門戰將,戰功赫赫,是同華國開國同在,可惜一直駐扎在邊境,鮮少回京,“而且衛齊用兵在詭,出其不意。”
顧云初想了想,也只能表示同意,也不批示折子,直接將蘭汐召出,將信物以及任命詔書交給了他。
“現在華國和東越邦交友好,不若兩面夾擊,打他個出其不意。”戚少卿看著殿內的四國地圖,比劃了幾下。
“他們既然已經選擇了攻打華國,那便已經預防了東越的襲擊,我想,大約他們會想出什么計策來離間兩國。”
“若想離間兩國豈不是要從你我兩人開始?哼,怎么肯能……”他從后面摟住了她,“他們想都別想。”
“也有可能會從百姓開始,畢竟眾口鑠金。”顧云初皺著眉,向后靠了靠,盡量讓自己的姿勢舒服些。
果然在顧云初所料,東越和華國邊境忽然頻繁發生摩擦,互相指責憤怒,皆道對方入幾境內掠奪財物。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個燕國,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他將手中的情報摔在桌上,不耐地走了兩圈。
“別這么暴躁,”顧云初一手握著茶杯取暖,一手將那份情報拿了過來,“突然好想把燕國拿下。”
兩年前,顧云初曾經問過齊慕,若是有一日她兵臨燕北城下了他將如何,當時他只道是各憑實力,只是不知道現在他的實力是不是足以護住一國了,而她和戚少卿兩人聯手,是不是能拿下這個天下呢。如此一想,便似有了些底氣。
“正合我意。”戚少卿眼睛一亮,“如何分贓?”
“還沒拿下,就想分贓?”顧云初眉毛一挑,顯然不甚滿意。
“自然要提前商量好。”
顧云初扭頭瞪了他一眼。
華國衛齊掛帥,正式向燕國開戰,東越以邦交之名,亦向燕國開戰。
戰事頻傳急。
等到年關,蘇沐忽然出現在了東越,全朝轟動,皆要瞻仰帝師。
“老師?”顧云初迎出來的時候便是如此詫異,只聽戚少卿說有故人來了,竟然沒有想到是蘇沐。
“嗯,你和少卿都在這邊主持大局,我便過來了。”
顧云初一怔,“老師,我在華國登基的那段時間,為何沒有看到您?”自從她回到華國,蘇沐便失去了消息。
蘇沐顯然沒有想要多提,“當時我有事。”
顧云初看他含糊了過去,便也不再提,“邊境一直僵持不下,老師您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提防西涼,”蘇沐皺了皺眉頭,“你們兩個莫非想要將燕國攻下?”
“只怕任何一個帝王都是有如此野心的。”她慢慢握緊腰間的玉佩。
蘇沐眉頭皺得更緊,“那你們便作好御駕親征的準備吧。”若要攻陷燕國燕北城,無論是戚少卿還是顧云初,兩個人至少有一個人要在那里顧全大局,穩定民心的,可是……總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可是卻先要將邊境的問題解決。”邊境僵持不下,不過燕國此時已露弱勢,攻破防線怕也是一月之內便能成的事情了。
蘇沐沉著眸子,不知道在考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