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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黑鐵膽同周子成聊的時間不短。最后，黑鐵膽起身拍拍肚子說，子成兄，今天下午，通過一番牛飲，我這肚子是明顯隆起了。好了，謝謝老兄的茶，我要回去了。

周子成說，好，有空你盡管來找我，我現在有的是時間。現在的我，那可是嘗到了無官一身輕的滋味。

黑鐵膽搖了搖周子成的手說，好，放心，你的茶不錯。

在回西山的路上，黑鐵膽坐在車上，仍在想著問責的事。

黑鐵膽覺得現在仍有一些官員看中的是自己手中的權力，而把應盡的那份責任看得很淡。

比如白鵬舉縣長，頭發梳得油光，皮鞋打得锃亮，整天都是笑呵呵的，他還曾對黑鐵明說，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領導干部既要會工作，又要會休息。鐵膽啊，這是一種境界！

不管非典的疫情有多嚴重，白鵬舉照樣晚上要去廣電禮堂去跳舞。據說，那個電視臺的記者小喬，是他的紅顏知己呢，似乎一天也離不開了。

黑鐵明就在想，像白鵬舉這種人，應當早一點問他的責、免他的職。

回到西山后，黑鐵膽又投身到了緊張的抗擊非典的戰斗中。

經過一番煎熬，非典總算是過去了。

2003年7月28日，K省召開了高規格、大規模的全省防治非典工作會議。

這次會議，西山縣的縣長白鵬舉與常務副縣長黑鐵膽都參加了。

不過，白鵬舉是作為受表彰的代表應邀了席的，而黑鐵膽只是例行的參加工作會議。

這次大會，也標志著非典的威脅基本結束，黑鐵膽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K省的防治非典工作會議結束后，黑鐵膽就和老婆韓冰一塊兒去看望父親母親。

這頓團圓飯，大家仍是在家里吃的。

韓冰和母親袁大家在廚房張羅，黑鐵膽就陪著韓華華喝茶聊天，抽煙下象棋。

韓華華說，鐵膽啊，這次非典你經受著了嚴峻的考驗，我這個作父親的非常欣慰啊。

黑鐵膽說，爸，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您主政全省，線多面廣，可在非典中卻沒有出現一點紕漏，您才是名副其實的大功臣。

韓華華笑笑說，咱們就不要表揚與相互表揚了吧。鐵膽啊，非典這個魔頭總算被我們打敗了，來，咱爺倆再下兩盤象棋，放松放松。

兩個人在楚河漢界上拼殺了一陣，飯菜好了，四個人就圍坐在餐桌旁。韓華華因為今天特別高興，就從酒柜里拿出來了兩瓶酒，一瓶是白的，黑鐵膽他們兩個喝。一瓶紅的，袁大姐和韓冰兩個人喝。

韓華華端起酒杯說：“為了慶祝抗擊非典的勝利和咱一家人的團聚，來，都有，干了！”

袁大姐碰了碰韓華華的胳膊說：“老頭子，你還不知道吧，你就快作外公了。冰冰現在可是滴酒也不能沾啊！”

韓華華說：“你看，我光記得高興了。好，冰冰可以免了。”

韓冰端起茶杯說：“我以茶代酒。”

四個人就碰了碰杯，干了。

一家人便吃便聊，也喝了不少酒。韓華華和黑鐵膽兩個人居然都有些酒意。

辭別父母回到自己的家里，躺在床上，韓冰習慣性地把頭枕在了黑鐵膽的胳膊上。黑鐵膽則輕輕地撫摸著韓冰那稍稍鼓起的肚皮，期待著孩子降生的那一天。

在半夢半醒間，一些有關非典的片段仍盤繞在黑鐵膽的大腦里。是啊，作為一名曾奮戰在抗非典一線的領導干部，防控非典的一幕幕場景不是很快就能淡忘掉的。

經歷了這場讓我們付出巨大代價的災難，有太多的痛讓人省思，有太多的領悟需要沉淀。

曾經出現在西山縣的那個“一嬰兒出生就能說話”的傳言，其實在中國很多地方都出現過。基本的版本是剛出生的嬰兒開口說話，并道出了防非“秘訣”：放鞭炮祛邪。在隨后的大面積流行中，這一謠言經歷了若干畸變：其一，神異男嬰在一些地方變成了“80歲的啞巴開口說話”或“一婦女懷孕兩年生子”；其二，祛邪的“秘訣”除了放鞭炮外，還包括喝綠

豆湯、燒紙錢，或在水碗中加茶葉、大米等。

黑鐵膽想，西山縣被抓起來的那個黃大仙是無恥的。而在非典中不敢擔當的縣長白鵬舉，也談不上高尚。

當然，像原紅河縣委書記周子成這樣的人，也許是有點怨。

可沒辦法，誰讓他撞到了槍口上呢？

如同丑陋總是與美麗相隨，并非所有的人都崇高，非典讓人性顯出本來的復雜——某疑似病人不負責地逃離醫院，更絕的是，他并沒有回到家里，而是對家人高度負責地住進了人來人往的賓館。

不少康復者出院后受到周圍人們的冷眼歧視，連著名導演謝飛也被小區居民們“建議”先在別的地方住一陣子再回來，看來非典并沒有對名人有所優待。

“我是非典我怕誰？”謊稱自己有非典買東西不給錢的張月新5月21日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成為京城非典刑事第一案。

張月新的這句“我是非典我怕誰”的名言，不由得讓黑鐵膽想起了王朔的那句“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話來。

在非典期間，還有人給高校寄恐嚇信說“不給10萬元就把病人的口罩放到學校食堂傳播非典”，有人挖斷了經過本村的高速公路，還有人抬高物價或者把餐巾紙當衛生口罩賣……充滿創意的“非典案”，足以編寫厚厚的一本“無知者無畏”經典案例，沒準能成為本年度的暢銷書。

薩特說，他人就是我的地獄。全球化背景下的非典卻教會我們，他人，就是我的天堂。在這個每個人都高度相互依存的時代，尊重公共的共同價值，就是對自己的愛。

在黑鐵膽看來，在這場抗擊非典的戰役中，或許，更讓人回味的是我們的社會肌體。公眾透明度、社會監督機制、社會預警機制、應急處理能力、全民衛生管理體系……非典無情地揭示了從個人到體制的所有薄弱環節。

日本人在廣島蘑菇云的陰影下邁出了戰后崛起的第一步。假如非典能讓我們思維滌蕩，能成為我們深層改革的前奏，那將是“福禍相依”的最好詮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