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榆縣縣委小會議室中，煙霧繚繞，唰唰翻動資料的聲音在寂靜的環(huán)境中凸顯出來。
韓軍關上辦公室的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書記碰頭會的緊張超出了他的想象，本以爲會是如從前一般淺嘗輒止的試探後相互推手互換利益，孰料今日的碰頭辦公會上，大口鄉(xiāng)鄉(xiāng)黨委副書記的位置，讓氣氛陷入緊張後爭論不斷，一番各自表述的言論之激烈讓韓軍有些喘不上來氣，他有預感，弄不好今天就要無功而返，也不無上常委會的可能性。
“穆竣，是說你運氣好呢，還是說你運氣不好?！表n軍唸叨了一句，靠在窗臺上久久沒有離去，他內(nèi)心傾向於楊書記提出的年輕素質(zhì)高幹部充斥到鄉(xiāng)鎮(zhèn)的提議，但多多少少對楊書記提名的穆竣有那麼點羨慕和嫉妒，他才二十三歲，就有可能出任鄉(xiāng)黨委副書記嗎？
韓軍以爲之前那般激烈的討論，肯定難以有決議，本以爲會議很快無疾而終，孰料……
“他才參加工作半年不到，還只是個孩子，這個時候把他放在大口鄉(xiāng)黨委副書記的位置，我覺得不合適，非常不合適。”馬晉江副書記的措詞非常嚴厲，作爲黨務專職副書記，他的話非常有份量。
於志心下也是反對，但他作爲縣長二把手，按照規(guī)矩是不太適合先表態(tài)，關鍵是他不認爲楊書記的這個提議能夠通過，無把握的仗，除非他拿出一把手班長的決斷直接拍板，大家不會跟他直面對抗，會讓這提議通過，可那也讓大家對這位班長的能力產(chǎn)生質(zhì)疑，一次兩次大家會給你一把手的面子，如果一位縣委書記要靠一把手的絕對權(quán)威來掌控全局的話，他縣委書記的壽命也不會太長。
大家都清楚這一點，馬晉江纔會直接否決並措辭嚴厲，本以爲馬上就會有人跟進，卻發(fā)現(xiàn)在自己開口後，半天沒有人說話，一項是跟隨黨務副書記腳步的組織部長鄭建設手拿著資料低頭看著；不茍言笑卻非常有主見的紀委書記藍有志端著茶杯，一副作壁上觀的樣子，一言不發(fā)，不表態(tài)支持也不表態(tài)反對。
馬晉江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老藍能被老楊說動，那老鄭呢？
“我認爲楊書記的提議很好，中央號召幹部年輕化，據(jù)我所知穆竣在大學期間就曾經(jīng)參加過國家級別的經(jīng)濟課題小組，並在其中有不俗表現(xiàn)，名校的碩士、博士研究生，學生會主席，整個甸榆縣目前又是在經(jīng)濟建設需要復甦的時節(jié)，年輕有衝勁，我們該讓年輕人試一試，再則穆竣帶著副科級工作，現(xiàn)在下去也不算是破格提拔，只能說是崗位輪換?！惫怀鲴R晉江所料，站在對立面開口的就是分管經(jīng)濟副書記張森榮，這早早就站在楊平一邊的鐵桿嫡系。
馬晉江剛想開口，作爲組織部長最有發(fā)言資格的鄭建設，突的來了一句天平失衡的話語：“年輕點到了下面大家的關注點就會從李德龍到他的年紀，並且大口鄉(xiāng)幹部結(jié)構(gòu)老化，需要年輕點的幹部充斥進去。”
楊平也愣了一下，他本以爲這次書記碰頭會需要一點手腕，張森榮站在他一邊，藍有志也溝通過不會反對，縣長於志最近又在運作縣財政局和交通局兩位局長的人選，如果自己堅持他也會保持沉默，險勝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哪怕要上常委會他也認爲失控一次值得，在爲一方水土的選擇幹部時，作爲上級領導不能一味的追去平衡，能力和執(zhí)政理念也都很關鍵。
楊平真的很欣賞穆竣，雖說在一起工作不過三個月，方方面面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和責任心都讓他願意“忍痛割愛”，這樣的人才不能一直被攔著，讓那顆爲民的心早點釋放出來，中央都在提倡不拘一格，年輕幹部不能單純因爲年紀和經(jīng)驗被攔在一些門檻之外，一段時間他都在考慮這個問題，那時是沒有合適的地方，突發(fā)事件讓楊平覺得這是穆竣的機會，臨危受命也顯得考量的成份多一些，縱然穆竣失敗了，也有迴旋的餘地。
他沒想到，一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鄭建設，會突然間旗幟鮮明的支持自己，支持穆竣，他的這一表態(tài)與藍有志繼續(xù)的沉默，立時讓局面來了一個完整的轉(zhuǎn)折，再無繼續(xù)討論下去的必要，馬晉江也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於志提了一嘴大家表態(tài)，馬晉江也沒有隻是保留了意見，卻也順著大家的意願舉起了手，書記辦公會上碰頭結(jié)果出來形成非文字決議，常委會也就沒有必要上了，過了半數(shù)的常委都在這裡，一二把手都通過的提議，到時走一下過場即可。
馬晉江下了會議桌，情緒調(diào)整的很好，與張森榮談笑離開會議室，於志則與楊平並肩而行，聊著他所關心的事情，當決議完成了之後，楊平特意提及的關於穆竣分工之事，一直反對的馬晉江也不開口，儘管楊平的提議有些過度之處，五個人亦都點頭表示同意，下去都讓下去了，還在乎一點點權(quán)力嗎？
韓軍望著六位常委輕鬆的表情，心下一愣，難道這麼快就形成了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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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主任，一會兒到我辦公室?！?
望著楊平與於志離開的背影，韓軍猜到了結(jié)果，心下愕然的同時，也對穆竣充滿了羨慕，看來自己要抓緊給楊書記再選擇一個秘書了。
這邊楊平和於志並肩走進了辦公室，一直等候的穆竣趕忙站起身，他看到了楊平眼中的期許以及於志突然間熱絡了的態(tài)度。
“小穆啊，我可聽說了，來上班第一天就請了楊書記和張書記吃飯，今天我和楊書記的飯，也得你請。”
“成，飯加量，菜加量。”穆竣淡定的模樣讓於志眼睛一亮，老楊的力薦也不是無端放矢，其必有可取之處，明顯也是猜到了結(jié)果，還能如此鎮(zhèn)定，不錯。
甸榆縣的一二把手走進了辦公室，韓軍是隨後就到，在他邁入辦公室的門之前，穆竣剛剛接到了一個內(nèi)線電話，磁性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他聽得真切，也知曉對方爲何人。
“鮑部長，跟我提過你。”
“多謝鄭部長提攜?！?
那聲音是屬於鄭建設的，穆竣儘管沒有聽過幾次，印象卻很深刻，他也明白對方打這個電話的意思，既是通報消息通報緣由，也是爲了得到穆竣這句話，我是爲了上級纔開口幫你忙，可你也要領情，既然你是鮑部長關照的人，以後在甸榆縣，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
穆竣剛掛斷電話，韓軍就走了進來，先看了一眼緊閉的書記辦公室門，笑著對穆竣拱手錶示祝賀：“恭喜，可要請客哦?！?
“還沒組織談話呢，韓主任不要弄得我太緊張，到時候再落空了，我怕自己的心臟受不了?！蹦驴]有避諱，表現(xiàn)相當平靜，似乎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年輕人一躍從秘書到鄉(xiāng)里的三把手，位置的轉(zhuǎn)換所產(chǎn)生的巨大落差，多數(shù)人都難以平靜。
韓軍點點頭，坐在了穆竣對面的椅子上，兩人吞雲(yún)吐霧，某些默契也開始出現(xiàn)在彼此之前，縣委辦主任大管家，日後穆竣避免不了要麻煩到他，而作爲一方水土的後起之秀，韓軍自然也想要保持良好關係。
張大海的電話又打了進來，當著韓軍的面，穆竣笑著說道：“張鄉(xiāng)長，真不好意思，楊書記還在忙，今天晚上就算了吧?！?
“哦，那好吧。”電話那頭的張大海不無失望。
看著穆竣掛斷電話，韓軍笑著調(diào)侃：“明天他們就什麼都知道了?！?
……
第一次，穆竣正式登楊平的家門，過去是秘書，這裡算是半個家，而當楊平和於志談話完畢並沒有所謂的讓穆竣請吃飯後，穆竣晚上拎著從白衛(wèi)國那裡弄來的一瓶二十年茅臺，正式登門。
楊平欣然接受了穆竣的致謝，他相信對方什麼都明白，遂只說了一句囑託的話：“穆竣，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我知道，楊書記，請您放心?！蹦驴⑵翚庹?。
“好了好了，小穆以後常來家裡坐，要是讓我知道你當了官就把唐阿姨忘了，看我不去揪你的耳朵?！睏钇降钠拮犹旗o是個小學老師，很文靜的一個人，平日裡家裡來一些送禮的客人她都不願意接待，都是由保姆打發(fā)，中年無子，唐靜對穆竣的印象非常好，將他當做自己的晚輩，剛聽說穆竣要到下面去任職還有些捨不得，準備了一桌好菜來爲穆竣送行，弄得好像不是穆竣來拜訪，而是縣委書記家請他吃飯一樣。
“唐阿姨您放心，以後我來到縣裡就到家裡蹭飯，您別嫌我煩就行?！蹦驴⑿χf道。
“行行行，你天天來纔好?！碧旗o的靜，就在於她從來不去試圖與丈夫的工作接軌，包括自家親戚想要藉助丈夫做點什麼事，她都一概不予理會，她只認一件事，我是楊平的妻子，不是縣委書記的妻子。
“來，今天酒不多喝，明天組織部會找你談話，第一杯酒我敬你，希望你能夠給大口鄉(xiāng)老百姓做點實事……”
第二卷 強勢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