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很快回報:“曾書記,鄭市長已在來市委的路上。”
曾家輝點了點頭,趙剛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道:“書記,這些人跑進醫院打死傷者,很讓人費解。”
曾家輝淡淡一笑,指了指腦袋,道:“你再仔細想一想。”
趙剛揉著額頭,忽然靈光一閃,道:“他們是想斷了這條線?”
“說說你的看法。”曾家輝掏了一根煙,身子靠在了椅背上,開始吞云吐霧起來。
趙剛道:“黑惡勢力與市場管理者勾結,市場管理者又受某些人操控,這是一個大的利益鏈條,當然最大的獲利屬于后者。”
曾家輝點了點頭,道:“說下去。”
“市場出了事,商鋪業主們只能證明存在管理者與惡勢力的關聯,他們僅僅是要求懲處直接施暴者,期望有一個安定的經營環境,只要環境穩定下來,他們自然不會無休止的堅持鬧下去。可是如果有人受了重傷,或者是留下了殘疾,那情況就不同了,他可能會一直找麻煩,或者一直上訪,要求賠償,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搜集證據,甚至是不斷的越級到省里、京城上訪……。如此一來,還不如讓其閉嘴,大不了多賠償一點錢,讓事情告一個段落。”
“這一點毋庸置疑。”曾家輝點頭道,其實他也是這么想的,不過他想的比趙剛要更深一層而已。
趙剛看著曾家輝微沉的神色,揣摩著曾家輝的心思,繼續道:“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么新的問題又來了,他們這么做難道就不怕行兇者吐露出什么實情來?這種過急的兇惡事件,可是更加惹人關注啊?”
曾家輝淡淡地道:“如果你是幕后操盤手,你會怎么更深一層地考慮這個問題呢?或者說這樣做能達到什么效果?”
趙剛沉思片刻,不由吸了一口涼氣,道:“索性讓暴露的違法分子干點更蠢的事,通過正當的渠道進行滅口……”他冒出這句話,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曾家輝的神色動了一下,道:“黑惡分子猖獗到這種程度,即便破了案,行兇者也提供不出什么重要線索,市場環境一整治,大市場不再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就可以到此為止了?”
“書記,打人者怎么會吐不出實情來呢?”
曾家輝看了一眼趙剛,道:“你要是真正的操盤者,你發號施令下去,會給這等地痞留下線索嗎?”
“哦。”趙剛似乎明白了,問題擺在這里,查下去卻是難了,即便查一段時間,無果也就會不了了之。
外面傳來一陣較急地腳步聲,接著聽到有人敲門,不用猜也知道是副市長鄭劍到了,他推門而入,叫了一聲:“曾書記。”
趙剛起身倒了茶,然后出去了,曾家輝沒有問什么,只是淡淡地道:“鄭市長,坐吧。”說了這句話,他便不再開口,默默地看向了窗外,神情冷漠。
鄭劍坐在曾家輝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內心微微有些慌亂,他不知道先從那里開口匯報情況。攤主圍堵市委大門之后,曾家輝吩咐他到醫院和市場看一看情況,名義上是讓自己這個分管市場的副市長了解實情,實則是讓自己多找幾條進行檢討。可他隱約感覺到,那個受傷的攤主雖然被解決了,賠一個死人的錢也要比賠一個殘廢的人錢少,但似乎難以一勞永逸,解除后患,特別是當他看到公安局長陸小東親自到現場仔細查探情況,更是感到了強烈的惶恐,平時打打鬧鬧他不怕,可那是殺人啊,命案不是那么好胡弄的,這事雖然不是他的命令,可他能猜想得到是誰的主意,這個鏈條也套了自己啊。要想不知,除非莫為,擔憂害怕也就再所難免了。
不過他把這些埋藏在心底,強制自己鎮定下來,表面上是一點端倪也不表露,他掏出煙來,給曾家輝敬了一根過去,道:“曾書記,商鋪的整修已經開始著手,工人們都進場了。”
他沒有提死者的喪葬情況,也沒有說死者家屬方面有何反應?他似乎在極力的回避這個問題,其實他自己心中清楚,而且是極度不安,害怕主動說起啊。
曾家輝沒有接他的煙,卻是專注的看著他敬煙的手。他到南陽時日不多,對鄭劍了解也不夠,從側面的消息表明,他確實跟著衛東等烏煙瘴氣,但似乎不是主動意愿,是不得已而為之,也沒有做過多少大壞事,相比之下,人好像還不算太壞。看了足足30秒,鄭劍的手停在那里,前進沒人理,后退又覺不妥,進退兩難,他的手就這樣被曾家輝看得不住的顫抖起來。
這種抖動跟生理上的負荷太重那種抖動不同,曾家輝已經通過它的振動幅度,判斷出了想要的效果,這才不動聲色地將眼光移到了鄭劍的臉上,道:“鄭市長,你就只處理了這些?”
鄭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趕緊收斂心神,趕忙補充匯報道:“醫院那邊鬧騰了一陣,不過經過協商,死者家屬同意先將人拉到殯儀館,等待市政府的進一步表態,他們的要求是嚴懲兇手,并提出要市政府賠償的要求。”
這個根本不需要他匯報,曾家輝早知道。他冷冷地看了鄭劍一眼,道:“歹徒沖進醫院打死人,家屬為什么不要求歹徒賠償,而要市政府承擔賠償責任,你說說這是因為什么?”
“這個……估計他們認為市政府有責任。”
“什么責任?”曾家輝逼視著他道。
“主要是市政府對市場的監管不力,事件發生后又處置不善,引發的一系列矛盾和問題。”鄭劍是邊想邊說,擔心說錯話。
“哦,你這一說,還真是市政府的責任呢。不過,市政府有明確的分工啊,你這個分管的副市長恐怕有些麻煩了?難辭其咎吧。”曾家輝淡淡的說完,自己掏了一支煙點上,鄭劍這才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