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小若的叮囑,福兒每日到謝丹娘跟前回話時,便未曾多說一言,只道小若的身子日日都是虛弱地下不了床,那些個藥每日吃了卻也頂不上什么用,人也越漸消瘦了。
幾次這樣回話之后,福兒便發(fā)現(xiàn)皇貴妃娘娘好似有些不太對勁??捎惨f出個子丑寅卯來,她卻是如何也說不明白的。只覺著娘娘臉上的神色的確甚是不悅,可她卻總覺著娘娘的不悅,卻不是為了姑姑身子一直不見好。
福兒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只當(dāng)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皇貴妃娘娘待姑姑一直都是極好的,必定也是覺得那太醫(yī)根本就是個庸醫(yī),這才滿臉的不悅。
回完話后,謝丹娘便讓福兒退下,寢宮之中再次只剩下她與淑太妃兩人。
“怎么會還能繼續(xù)醒過來?”淑太妃瞇著雙眼,頗為不解地看著福兒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體弱無力,倒是的確如那太醫(yī)所說一般,可她怎么會除了頭幾日昏迷過之外,這些日子卻是日日都能清醒過來?”謝丹娘回想著這幾日福兒所言,停頓了片刻道:“姑姑,莫非是那藥量下得太過輕了?”
淑太妃想了會,有些想不透徹地說道:“本就想著此事要循序漸進,不可打草驚蛇,我便吩咐了那太醫(yī)前幾副將藥下得分量輕些,只要一日/比一日昏迷的時間久便可以了,日后也好說是她的底子不好,受了風(fēng)寒一直體虛著?!?
看著同樣想不明白的謝丹娘,淑太妃繼續(xù)道:“可這幾日,這分量卻是越下越重,本就該吃一副藥就能昏迷個四、五日的,這樣一來,她昏迷著便喂不進藥,吃不了東西,就算咱們讓人細細照料著,也保不住她的小命了?!?
“既然姑姑你如此篤定,那為何那小賤人還能日日睜了眼睛,除了身子弱些,仍舊活得好好的?”頓了頓,謝丹娘突然睜大了眼睛,抓著淑太妃的手,急切地說道:“莫非是她看出了什么?她懂些醫(yī)術(shù)的,下藥本就不是最妥當(dāng)?shù)姆椒?,若是她知道咱們有意害她,還不立刻去皇上面前高發(fā)了咱們?”
想到下一秒,小若就有可能跪在藍士康面前,將她如何想要皇后死,又是如何與她串通嫁禍皇后,然后又如何弄死皇后的事全盤托出,謝丹娘就覺得背后一陣惡寒之感。
“不可能!”淑太妃想也不想便斷了謝丹娘的念頭:“她第一次昏迷之時,便已在風(fēng)寒的藥中混了那東西,她的人海迷迷糊糊的,縱使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能分辨的出藥中有什么不妥?若是當(dāng)真知道咱們有意害她,又怎么可能這么多日子以來,還一直呆在住所,半步不出?”
“她,她可能,可能是知道的,然后隱忍不發(fā)呢?”謝丹娘越來越覺得那個啞女已經(jīng)知道了她們想要害她,就算她不去皇上那邊告密,說不定也就找個機會,如同殺死皇后一般,殺了她們。
淑太妃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小若做事周全的性子,莫非當(dāng)真如謝丹娘所想,她只是準備謀而后動?打定主意,淑太妃便安撫謝丹娘道:“你莫要著急,我自會去打探虛實。若是她當(dāng)真猜到了,那就是打草驚蛇,也是不能再留她的!”
說著,便將淺語二人叫進來伺候謝丹娘,淑太妃帶著纖細二人朝著小若的住所而去。
其實將養(yǎng)了這么些天,雖然日日只能似模似樣地喝些清粥,假裝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可小若的身體的確是慢慢的好了起來,畢竟她體內(nèi)的子母蠱可不是什么無用的東西。
只是怕福兒察覺什么,每日在她來送藥送粥之前,小若都會提前起床些時間,用那細白細白的粉在臉上厚厚的,均勻地抹上一層,然后再用腮紅在臉頰處重重地刷上,那已經(jīng)恢復(fù)了氣色的紅唇,更是先抹上*,再粗粗地點上胭脂。
當(dāng)淑太妃未曾讓人通知一聲,直接帶了人進了小若的房門之時,便是瞧見這一臉憔悴,卻想著法子弄出好氣色的樣子。朱唇的確粉嫩的很,只是有一處未曾涂上胭脂,便能瞧見上面根本毫無一點血色。
小若本椅在床榻之上,手里拿著一本讓福兒去隨便找來的雜書看著,打發(fā)打發(fā)這無聊的養(yǎng)病日子,便瞧見淑太妃突然“闖”進了房間。
微微愣了一下,小若便虛弱地笑著,說道:“淑太妃娘娘,您如何會來奴婢這粗鄙的地方?!闭f著,小若便放下手中的書,雙手撐著身子,想要將身子完完全全地坐起來,可偏偏又有些力有不逮的樣子。
淑太妃慢慢走進著,也好好打量著,見小若想要坐起身來,忙笑著上前幾步,按住了她的身子,就著纖兒剛搬過來的椅子,坐在了小若的面前:“本宮正好今日來嵐蕭宮看看皇貴妃娘娘,只是呆了好一會都未曾瞧見你。問了皇貴妃娘娘,本宮才知道你竟然到現(xiàn)在還未曾將身子養(yǎng)好,便想著順路過來瞧瞧你?!?
“奴婢也就是爛命一條,哪里敢當(dāng)淑太妃娘娘惦記著?!毙∪粽\惶誠恐地欠了欠身子,說道。
“如何當(dāng)不得?不光是本宮,就是皇貴妃娘娘也是惦記著你的?!笔缣抗忾W了閃,繼續(xù)說道:“你之前所求之事,本宮與皇貴妃娘娘未能幫你達成心愿,心中本就多有自責(zé),所以那日娘娘的話才會說得重了些。這么些日子你未曾伺候在皇貴妃娘娘身邊,娘娘剛還說了,沒有你,做事總覺著不順,如今還期望著你早日養(yǎng)好了病回去呢!”
細細瞧來,這啞女氣色不好不說,說話之中也少了些氣力,的確是一副體弱無力的虛態(tài)。淑太妃滿臉的和善笑容,眼睛之中卻不住地打量著小若的神色。
聽見淑太妃如此一說,小若當(dāng)即雙眸之中“逼”出了兩滴眼淚,說道:“那日皇貴妃娘娘一言,對奴婢來說,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令人深思。奴婢那夜回來,便想了許久,越發(fā)覺得皇貴妃娘娘的話句句有理,是奴婢自己執(zhí)拗,鉆進了死胡同卻仍舊不知。多虧了娘娘的當(dāng)頭棒喝,奴婢才如夢初醒一般。這風(fēng)寒,多半就是那日夜里吹了風(fēng)得了的?!?
“你當(dāng)真是想明白了?”淑太妃眼中滿是詫異,根本沒有掩去一點半點?,F(xiàn)在的小若與之前聽聞樂兒母女之死時的小若完全就如同兩個人一般,讓她不得不有些懷疑。
“往日里皇貴妃娘娘對奴婢就已經(jīng)頗有優(yōu)待,奴婢又豈能得寸進尺?這世間,是生是死,本就是老天爺注定下的,又豈是人為能改的了得?奴婢現(xiàn)如今想通了,也明白了,此事根本無關(guān)任何人,都是她們二人命薄罷了?!闭f著,小若便又是捻著帕子,擦拭了一番眼角的淚水。
淑太妃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卻裝得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既然你明白,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說了這半響的話,本宮倒是忘了問你身子好些了沒?那藥,可管用?”
借著低頭拭淚,小若的臉上顯出一抹冷笑,只是抬頭之時,卻只見了一副感恩的奴婢的模樣:“聽福兒說,皇貴妃娘娘特地吩咐了那太醫(yī)用最好的藥,奴婢心中當(dāng)真是感激涕零,不知何以言表。奴婢小時候師傅便經(jīng)常弄些強身健體的藥材,或吃或浸泡,身子骨比平常人自然要強上了許多。照例來說,無論受了什么損傷,也都恢復(fù)地極快??蛇@次也不知怎么的,竟是養(yǎng)了這么多日子還不見好,當(dāng)真是浪費了娘娘的心意。”
“再養(yǎng)養(yǎng),許是會好些的?!笔缣蝗缤舻暮蜕疲犃诵∪舻脑?,更是面上一副擔(dān)憂的樣子,安慰地說道。
只是不同于表面上的平靜,淑太妃的心里當(dāng)真是詫異之極。莫非這啞女小時候,頗有些機緣,遇上的是什么神醫(yī)不成,否則怎么就養(yǎng)了這百毒不侵的身子?
想起那次杖責(zé),所有人都親眼看見是如何一副皮開肉綻的樣子,所有人都覺著這啞女只怕小命不保了,卻不知沒過幾日,她便能蹦能跳,猶如從未受過杖刑一般。
莫非當(dāng)真是她的身子異于常人,所以才會這般用了藥,仍舊能日日醒過來?淑太妃心中有了這么個念頭,自然是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聽聞宮中有一個說法,若是生了病的宮女一直養(yǎng)不好身子,便會送出了宮去,以免將病氣過到了宮中的貴人身上。奴婢一心想伺候著皇貴妃娘娘生下皇子,只是眼見著奴婢這身子也養(yǎng)了許久,卻一直不見好,也不知明日就來了人,要將奴婢送出宮去?!毙∪趱具@眉,頗為擔(dān)憂地說道。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風(fēng)寒,只要養(yǎng)上些日子,自然就會好了,哪里有你說的那般嚴重?”讓知道這么多事情的小若出宮,在淑太妃眼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宮中的確有這樣的說法,可只要主子不同意,哪個敢將人送出去?
“只是,奴婢畢竟病著,要不然先將奴婢移除嵐蕭宮,待養(yǎng)好了病再搬回來……”小若躊躇著,假意地想著兩全地法子。
只是話未曾說完,便被淑太妃匆匆地打斷了話:“你先好好養(yǎng)著身子,若是不行的話,日后再說。時候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本宮就先回宮了?!闭f完,淑太妃便帶著纖細二人離開了小若的住所。
小若知道,她現(xiàn)在還能好好地說話,別說是出宮,就是出嵐蕭宮,淑太妃都不會允了,見淑太妃閃閃躲躲的樣子,小若嘴角便是揚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