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典禮上,神父問:“新郎,你愿意娶新娘為妻嗎?”
我有些緊張的回答道:“是的,我愿意。”
神父又問:“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是的,我愿意。”
神父轉向穿著一身白紗的薛可琴,“新娘,你愿意嫁給新郎嗎?”
她有些害羞的說道:“是的,我愿意。”
“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愿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是的,我愿意。”
最后神父說:“好,我以圣靈、圣父、圣子的名義宣布:新郎新娘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餐廳里已經有人開始起哄,而我卻有些不知所措。薛可琴尷尬的跟我使著顏色,后來她干脆主動走了上來。
她正想踮起腳吻我的時候,我猛的摟住了她的腰轉了一圈,然后在她驚慌的目光中輕輕地吻了她。
臺下響起了一片掌聲。在這片掌聲中,我卻想起了毯子,她終究還是沒有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感到一種不被祝福的悲哀。
我跟薛可琴收到了很多紅包,雖然遲早也是要還的,但至少眼前它暫時的屬于了我們。看著銀行卡上的數字,我如釋重負,如今,我總算實現了自己當初許下的諾言。這曾讓我在一段時間內都很有成就感,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這一串數字,轉而又開始為后面多添一個零而繼續奮斗了。
我對高羚慢慢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前母親的意思是讓我多幫幫她,但了解了她的養父母之后,我發現她可真是命好,哪還需要我幫。不過她是我的妹妹,我理應為她的幸運感到高興。
北京的環境年年都在吼著治理,但年年都是一樣的不見天日。大家在網上吵得熱鬧,可到了現實生活中,誰會整天沒事戴著口罩出門遛彎?網絡上開始流行一個段子,說中國人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種族,因為我們拍下去就是一張元素周期表,以毒攻毒,終成霸主。
就是在這樣不適合生存的環境里,屬于我的財富越來越多。我開始投資互聯網,公司主打產品就是實時監測霧霾的app。一開始只做北京,后來全中國五分之四的國土都納入了我們的商業目標之中。
現在,我雖比不上馬云他們,但好歹也是個老板了。工作的內容從被罵變成了主動開罵,從腳踏實地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變成了開會吃飯,吃飯開會。除了錢多一點,出去有面子一點,似乎也并沒有更開心。
以前,我望著北京深夜里五彩斑斕的霓虹燈會想,北京,我是不是不會成功了。而現在,我也成了北京形形**的夜生活中的一個小點,但我卻在想,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是不是比起俗世中認可的成功,還是毯子追求的故事和新鮮才更有意義?文藝真的只是吃多了閑的慌的矯情嗎?她追求特別的意義,而我在追求庸俗的成功。我們孰高孰低?
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像粵語歌里唱的那樣,是不相稱的。我們所信仰的東西壓根就不一樣,所以就算沒有薛可琴,我們注定也是要分離的。但是毯子,我不后悔我曾愛過你。
你知道嗎?神曾告訴過莎樂美,只有真知愛上了她,她才能得到救贖。而我愛上你,才讓我庸俗的人生有了一點點靈氣,一點點特別。就像你說的,此生全當做回憶來活。我們雖然無法陪伴彼此更多,但這一段回憶將永遠在我的生命里閃光。
就在我給這段感情下了一個定論,做了一個了結后不久,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再度遇見毯子。
2014年秋天,高羚打來電話問我:“哥,你覺得馬克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什么意思”現在的我已經習慣性的先要搞清楚對方的目的,再選擇回不回答他提出的問題了。
“我打算跟他結婚。”高羚有些靦腆的說。
結婚?果果也要結婚了。時間可過得真是太快了,毯子,你呢?交往了新對象了么?你過得還好么?你也真是狠心,陳叔叔因為你都得了抑郁癥了,一天比一天老。
“馬克這孩子挺好的,家境跟你也相當,看起來一表人才的。這唯一的缺點吧,就是都沒有一份正經的工作。但這也沒什么要緊的,他要是肯吃苦,來北京跟我混也是可以的。”
高羚不高興了起來,“哥,什么叫沒正經的工作,我都跟你說了,我們倆一起開了間音樂工作室呢!再說了,他要想干別的,還用你安排工作?他爸媽早就安排了,但他都不愿意去。”
我端起了家長的架子,“他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勸勸他!開什么工作室,整天就知道胡鬧!那能有什么出息!”
高羚不服氣的跟我爭辯著,“你怎么也跟他們一個樣,就知道錢。哥,你都沒有夢想嗎?我跟馬克都很熱愛音樂,我們不可能放棄的。音樂就是我們精神的支柱,沒有它,我們都活不下去。”
夢想?我記得以前跟毯子喝酒的時候,她總會說為夢想干杯。但是我竟然從沒想過我的夢想是什么。對,我的夢想是什么?不,首先得問夢想是什么?
夢想是先做夢,清醒的時候再思考,產生實現它的想法。夢?小時候我夢想自己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后來我夢想母親可以不再哭泣,再后來,我希望自己能保護起毯子,好好的愛她。那之后呢?我迫切的渴望著成功,以求證明自己。
這些都太渺小了,太不偉大了?我沒有夢想過做一名老師,也沒有夢想過做一名宇航員。我有的僅僅是小小的渴望,但這就是我的夢。
誰說夢想一定要很大呢?我就是這么個平凡微小的人,我沒有偉大到要去為國家為社會做貢獻,我僅僅想把自己的生活過好,這錯了嗎?
然后,現在,除了毯子之外,都實現了。那我該有新的夢想了嗎?人一輩子不可能只有一兩個想法的,只是有些人在當中撿出一個兩個謂之夢想罷了。說是破滅了會怎么怎么樣,但我們又不是沒見過夢想破滅了的人。夢想不是生命,破滅了一個,馬上就會有另外很多個躍躍欲試的想要成為新的夢想。你不會死,你只會變得更成熟,更穩重,更謹慎,更有閱歷。
“反正你也不聽話,我也就不多說你什么了。你們倆看著辦吧,有什么需要我的盡管說,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你那調皮性子最好收一收,結婚可不是鬧著玩的,先回家跟你爸媽商量一下,知道嗎?”卡耐基曾說過,不要試圖去改變一個四十歲的人的想法,但我覺得二十歲的時候就無法改變了,至少是無法通過說教去改變的,大概只有社會上的三教九流才能磨練磨練我這個天真的妹妹了。
果然,她沒有聽我的話,結婚的時間也不跟家里人商量就定在了一月一號。也不是沒見過新年第一天就結婚的人,但我總覺得他們倆定這一天就有些奇怪了。不過請帖都寫好發出去了,這也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我跟薛可琴從北京先回了平城,再把母親和陳叔叔一起接去了B市。陳叔叔本不愿意去的,但我一直極力相勸,“爸,您要是不去,媽一個人多孤單哪!”陳叔叔便也應允了。
婚禮定在郊外的一個度假山莊里。山莊有一片高爾夫球場,場地就設在草坪上,桌子不多,看來并沒有宴請很多人。大家按照桌子上的銘牌都落座后,卻空了一個位子出來。我跟薛可琴都看見了那個名字——陳妙。她生氣的別過了頭去,而我假裝沒注意,臉上依然掛著禮貌的微笑。
不知為何,馬克急匆匆的跑過去吩咐人撤了陳妙的銘牌和座位,難道是確定她不會來了嗎?他們通知了她嗎?怎么知道她的聯系方式的?難道他們一直都有聯系?無數的疑問在我的腦海里閃現著。
我的心情已經無法平靜下來,她會來嗎?我希望她來還是不來?她還恨我嗎?
在我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高羚跟馬克的婚禮已經開始了。
婚禮上先表演了一些節目,大概半小時后,一位分不清真假的牧師才走到了臺上。然后母親和高羚的養父一起陪新娘走到了臺前,馬克伸手扶著她上了階梯。
高羚的頭發雖比之前長了些,但也還是很短,穿上婚紗的樣子很……怪。但又是好看的,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婚紗很美,像在拍電影似的,而馬克就是活生生的白馬王子,優雅,紳士。
這場婚禮的禮節有些亂,主要是高羚的家庭背景有些復雜,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
在牧師舉起話筒問她愿不愿意嫁給馬克的時候,她居然自己搶過話筒主持了起來,“馬克,你開心嗎?”
馬克有些無奈的回答道:“開心。”
她又問:“我美嗎?”
“美。”
“你愛我嗎?”
馬克微笑著看著她,“我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跟你的一次擦肩而過。現在,我想問你,我要用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進你的心中?”
我看見高羚的眼睛紅了,不知為何,她往本應該坐著陳妙的位子看了一眼,又緩緩的收回了目光,“你已經在我心中了,這次換我來愛你。”
她突然單膝跪地,右手托起了馬克的左手,“你愿意娶我嗎?無論我是長發還是短發,無論我是美麗還是丑陋,無論我多么不可理喻,你都愿意愛著我,陪著我,一輩子不離不棄嗎?”
馬克一邊說著“我愿意”一邊把高羚扶了起來,“那你愿意嫁給我嗎?”
高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壞笑,“why not?”
趁著馬克還沒完全直起身,她就貼上去親吻了他。
我看到臺下黑著臉的馬克的父母和高羚的父母,以及母親臉上那無奈的微笑,覺得我這個妹妹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塊頑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