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雖然我跟父母的關系緩和了很多,但我還是從家里搬出來了。這些事情雖然都是發生在過去的,但是要我接受這個真相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我知道比起懷念過去,更重要的是珍惜現在,擁抱未來。但過去就不代表真的過去了,那也是時間,經歷,是一部分的生命吶!所以大概只能花更多的時間去跟過去和解,而不是說散就散了。
關于我的親生父母,父親知道的也不多。他說只要我想找,他也會盡力幫我的。而后來,之所以我突然要陳妙帶我去平城,就是因為父親那邊有了消息,他說我母親可能還活著,姓周,如果她真的是我親生母親的話,那我順便也多了一個親哥哥——沈鵬飛。這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那不就是陳妙的男朋友嗎!但是一切都還不確定,所以我決定暫時不告訴她。
陳妙因為我放棄了去北京看望阿飛的計劃,我的心里是又慚愧又竊喜。但是此番前往,我有非常重要的目的——從側面了解周女士的背景跟我所掌握的信息是否吻合。雖然我并不知道就算確認了她的身份,自己會不會跟她相認。但我總覺得生活就算過得爛,但也不能過得糊涂,死也得做個明白人兒。
五一的平城之行總算是沒有白跑,我不僅了解到了我想知道的全部事情,還借口幫周姨修指甲拿到了檢驗DNA所需的東西。回來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父親,可是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的一剎那,我又猶豫了。
我只覺得很怕。以前我渴望刺激,喜歡體驗未知的生活,但現在我反倒怕了。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樣子,而新的局面是那樣的難以預料,不可控制。甚至是好是壞我都不清楚。
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他緩緩的說:“你要是不想做了,也可以。”
我突然又堅定的把東西交到了他的手上,“還是做吧!”
拿到結果的那天,關于我的心情是喜是悲,我說不上來。周琳真的是我的母親,沈鵬飛真的是我哥哥!我一下子多了兩位至親。
我沒想好怎樣告訴陳妙,但其實說到底是我沒想好要不要認親。如果不認的話,大概就不用告訴更多的人了。所謂的秘密從你說出口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再是秘密了。
五月十六號那天,馬克的案子開始庭審。前面的過程我都很模糊,只有最后法官念出的判決書上的刑期深深地刺進了我的耳朵里——一年零七個月,緩刑三月執行。
陳妙看了我一眼,便獨自出去了。我呆坐在位置上,傻傻的望著法庭正前方空蕩蕩的椅子。其實這已經比我預想的結果要好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該對馬克說些什么,該如何安慰他,鼓勵他。
馬克輕輕的坐到我的身邊,我轉過頭仔細的看著他嘴唇周圍的胡渣,情不自禁的用手撫摸上去。他的頭發比以前剪的更短了,其實他還是好看的,只不過滄桑了些,疲倦了些。
他突然環住我的肩,深切的吻著我。他的牙齒把我的嘴唇都嗑出了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我們的唇間蔓延開來。但我知道那份疼不敵他在里面所受的苦的萬分之一。
很久之后,我們才分開,他輕輕的拭去了我嘴唇上的鮮血,心疼的說:“對不起,疼嗎?”我微笑著說:“不疼。”我們緊緊的抱在一起,他說:“我好想你,想的都快發瘋了。”“我會來看你的,開心點,沒什么大不了的。”
馬克突然推開了我,別過頭去,“不,別來看我,任何人都不要。就算你們來了,我也不會見的。”
我不解的問道:“為什么!?”
他站起身來,濃眉下狹長的雙眼里滿是柔情,也滿是絕望,“見面不代表想念,不見反倒有個盼頭,這是你曾說過的。”
他轉過身,走到了盡頭,我哽咽著吼住了他:“不!那只是曾經!我已經找到我母親了,雖然我們還沒有見面……”
馬克背對著我,“恭喜你,那這句話現在我回送給你剛好合適。你走吧!我們有緣自會再見!”說完他就決絕的離開了。
馬克,你是不相信我的長情,還是害怕我的長情?或者你只是想通過這種欲擒故縱的方式來套牢我,就像陳妙常常做的那樣?
還是我想的太多了,我們本來就不是戀人,何來長情一說,何來套牢一說?
不確定的是你的動機,確定的是,我們將要度過彼此毫不知情的兩年,而這兩年會發生什么事,沒有人知道。
我又去了沙田廣場,白天的它一點都沒有晚上的那么繾綣迷人,但也許是因為你們給我的回憶才讓我如此摯愛這里的夜晚。
鯊魚,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彈吉他了?如果重來一次,讓你遇到現在的我,你還會說我彈的是一手爛吉他嗎?你會更喜歡現在的我還是過去的我呢?我不想再染頭發了,雖然你說紅色才夠張揚,但是我的發質已經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我跟kk現在做民謠,其實小清新會更適合一點。
噢,對了,你要是還在的話,肯定要罵死我們,因為你說過民謠就是一群醉鬼在無病呻(hexie)吟。而我跟kk正在不要臉的呻(hexie)吟著。我們不再做黑夜里叛逆的詩人,轉而歌頌起了生活的美好和平凡。
馬克最終還是被判了刑,兩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至少現在的我是很堅定的要等他出來的。你的,如果能這樣說的話,前女友陳妙跟她的老相好舊情復燃了。到底怎么回事,你還是去問她吧!另外,我找到我的親生母親了,你先別著急替我高興,我的母親還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哥哥,他就是陳妙現在的男朋友。
你說,上天讓我們遇見陳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嗎?
在太陽快要落到山頭上的時候,我才回了家。一天沒吃飯,頭已經有些暈了。打開家門的第一秒,陳妙就急切的走過來問我:“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吃飯了沒?”那個瞬間,我的胃里仿佛已經塞滿了世間最名貴的珍饈佳肴。我幸福的哭著抱住了她,一股腦兒的傾訴了所有不快樂。她少有的認真的安慰了我。
陳妙,你知道你有多迷人嗎?你生氣時的樣子足以讓我跟你絕交無數次,你的每一句話都像利箭那樣刺得人體無完膚。可是你這樣抱著我,陪著我,安慰我的時候,我又能感覺到你專一的,沒有任何理由的,不求回報的溫柔。
鯊魚不會不愛你的,別再妄自菲薄。你總認為愛一定要專一,要不顧一切。其實那只是你自己認為,捫心自問,你做到了嗎?就算你的身體做到了,你的心呢?你就敢保證你沒有一絲一毫,一分一秒的懷疑過,猶豫過,搖擺過嗎?
有了關心,花了時間,就是愛了,只是多少的問題而已。別把愛想的那么高不可攀,也別因為不敢承認你這樣想,就把愛又扔到低賤得不值一文的塵埃里去。
我們緩緩的松開彼此,深切的對望著。她柔順的頭發舒服的散在臉頰兩側,薄薄的齊劉海在金色的陽光中微微顫動著。我們在夕陽的余暉下,親吻到了一起。淺淺的,柔柔的,像兩個傷痕累累的戰士在做著一個約定:這輩子,我們都要這樣互相攙扶著走,我為你的歡喜而歡喜,也為你的憂愁而憂愁。
后來,陳妙要去北京看望阿飛,臨走前,她告訴我:“我爸爸打來電話說他跟周姨結婚了。”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我心里總有些疑問,這次去北京,我就是去搞清楚這些疑問的。”陳妙拉好了拉桿箱的拉鏈。
“什么疑問?”
她直起身來,“我懷疑阿飛劈腿了。”
我苦笑著,“不可能吧,你們才在一起多久,熱戀期都還沒過呢!”
她搖搖頭,拉著箱子,準備出門,“希望是這樣吧!我走了!”
我沖她擺了擺手,“一會兒有演出,我就不送你了啊!自己當心。”
她在門口白了我一眼,“重色輕友的東西,早晚有一天被男人甩了你才知道厲害!”
我大笑著,“就怕有人先被甩……哈哈哈哈……”
陳妙伸出手想打我,我眼疾手快的關上了門,然后竊笑著沖著外面大聲吼了句:“陳小姐哎,再不出發,您可就要錯過航班嘍!”
早知道事情真的會發展到這一步,當初她走時我就不該調侃她的。她那么敏感的心思,肯定又要說這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之類的鬼話。說完之后還得不要臉的記我一筆。
但是在她說之前,我得先說幾句鬼話了。這真是墨菲定律應驗了,怕什么來什么。在我沒有找到母親的那么多年里,她都沒有再婚,為什么偏偏,在我找到她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結婚了么?這難道是上天在暗示我不要去認她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天陳妙就來了電話說她跟阿飛分手了。彼時,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認親,繼而要不要告訴陳妙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信起了命運這種把戲,以前別人搶走我的決定權,現在決定權在我手上了,我反而又把它交給了命運。
“我們分手了。”陳妙開口就這樣說。
“為什么?你又無理取鬧了?”在想好說辭之前,我先問了一些問題以爭取思考的時間。
“他還在跟那個薛可琴鬼混。”
“有證據嗎?”
“薛可琴和他都承認了。”
我猶豫著,決定把阿飛跟我的關系告訴陳妙,“陳妙,有件事我本想等你回來再跟你說的。”
“什么事?”
“沈鵬飛可能是我的親哥哥。”
“什么?”她的反應很激烈,我立馬打了個圓場,“還不確定,我還在調查,只是有可能而已。”對不起,陳妙,我說謊了,但我只是怕你一時無法接受。
她決絕的掛了電話,我知道再撥過去也無濟于事。她肯定又在自我折磨了,把這兩件事又捆綁在了一起。哎,我是豬腦子嗎?明知道她會亂想,卻又要趕在這個時候刺激她。
但是,我也別無選擇啊,如果再晚告訴她,她肯定更要恨我。還是私心作祟吧,心里想著要是陳妙接受了,我就去認這個親。所以我所謂的把命運的決定權交給了命運,其實就是把命運的決定權交給了陳妙而已。這跟去還是不去決定于梯子是奇數步還是偶數步是一樣的,我們自認為交給了命運,其實是交給了修梯子的人。但細想,修梯子的人也不是自己能決定多少步梯子的,繞來繞去,還是又回到了命運。一切解釋不清楚的,但又神奇的決定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的東西,我們都稱之為命運。
命運,你有一件事做的特好。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讓他們分手。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一起。
愛可以有很多種,但唯獨不能是彌補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