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顫動了一下:“見我?”
“對,見你,我想知道,像你這樣的‘我’到底有多少個?”
“你太多疑了,我根本不是你,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這世上不可能有另外一個你。”
“那你又是誰?”
“我只是你的一個影子,鏡子里的影子。當你站在鏡子前,我就出現,當你離開,我就消失。”
我冷冷一笑道:“少在這里裝鬼弄鬼,影子會說話,騙鬼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無權干涉主人的意志。”骷髏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死?”
“我為什么要死?”
“我是你的影子,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包括那個你所做的事情。”
我渾身一顫,驚懼地問道:“你認識他?”
“當然,他也是我的主人,就跟你一樣,因為你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我頓時陷入到絕望之中,我的影子不會欺騙我,它說的就是事實,是我殺了所有的人,我罪不可赦!
我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地大叫道:“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骷髏冷漠地看著我,兩只黑洞洞的眼睛沒有一點光亮。
突然,它開口道:“在這里死去,你就死去了,至少沒有痛苦。”
這時,一把鋒利的小刀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伸手就將它拿了起來,然后對著脖子一抹。
骷髏的眼睛突然閃出一道光,那是因為興奮和渴望,它希望我死!
刀在我的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痕,但是我并沒有死,而是用手指在血痕上迅速地點了一下,然后在鏡子飛快地畫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嘴里突然吐出一個聲音:“鮮紅的血是生命的開始,也是結束,忘記痛苦和罪惡,融入到無邊的血海之中吧。”
鏡子里的骷髏一愣,隨即就像中了魔一樣向那符號鉆了進去。
當他鉆進符號那一瞬間,光明突然出現,整個房間立即纖毫畢現。
我解開符號,一個人出現在我身邊,我淡淡地道:“很高興見到你。”
陳宇嘉的神色有些慌亂,但還是保持著書生的氣質,不過現在卻是個落魄書生。
“你,你怎么會做到?”
“因為我拜了一位世界級的心理學專家為師,他教了我這個法子,讓我找到想要害我的人。”
“米歇爾,米歇爾對不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陳宇嘉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一股滔天的魔氣迸發出來。
現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個徹關徹尾的魔鬼!
“你為什么那么恨他,就是因為你想證明你比他強,比他聰明,但是又做不到,僅此而已嗎?”
“難道你認為還不夠?”陳宇嘉兇狠地看著我,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餓狼。
我搖了搖頭,繼續道:“你錄制的視頻的確是真實的,但是主角卻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用催眠術和藥物控制了我,讓我看到了自己。”
陳宇嘉的冷哼一聲,說道:“不錯,你說的全是事實。”
“你不去大醫院就職,是因為你不想讓人知道你的病人,你充分利用了大眾心理醫生的這個平臺,接觸了很多病人,然后從他們的腦海中看到無數的秘密,了解到別人想像不到的東西。在這些人中,游巧林的助手李紹靖恰好是你的一個病人。通過他,你了解到祁婉的過去,并且知道她的能力,于是你控制了她,讓她成為你的殺人工具。祁婉之后,你又找到了游巧林,因為你早就從李紹靖那里得到了他的一些秘密,然后再通過你強大的分析和演算能力,自然就知道了游巧林殺害自己老婆的事情。于是你讓另一個病人張何美出面,幫助游巧林實施了一系列兇手案件,然后在游巧林即將暴露的時候,又讓張何美找到我。”
陳宇嘉原本倨傲的臉色有了一些松動。一切都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人之所以自負,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而一旦這種優勢喪失了,他的自負就會突然崩解。
“祁婉在最后告訴我,從背后偷襲我的孫曉萌并不是她派過去的,當時我不相信,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孫曉萌不過是你眾多病人中的一個。”
陳宇嘉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就像被子彈擊中的野獸。
“大麗花案件曾經在美國轟動一時,身為留學生的你自然耳熟聞詳,你在控制游巧林之后,便以這個案件為藍本,制造出一系列解尸案,也許游巧林是你最得意的杰作,因為你也曾向米歇爾教授提到過這起一手炮制的案件。”
一提到米歇爾,陳宇嘉兇狠的神情再次顯露無遺。可以看出,他對米歇爾有一種入骨的恨。
我又道:“長青街兇殺案中被害男子紀成林的老婆患有中度的恐慌癥,出租樓被害女子何淑華的男友江波因長期吸食毒品患有臆想癥,他們都曾去你那里就診,而你趁機用催眠術和藥物控制了他們,然后實施了一系列殺人計劃。當你從胖老妖那里聽說了四十年前的‘死神’案件,于是便用同樣的手法殺害了紀成林,但是你為什么又要殺死神父,他并沒有妨礙你什么?”
陳宇嘉冷冷地道:“我只是在主宰生靈,那些無聊的事情跟我無關!”
“無聊?”我一下憤怒起來:“小挫和高建寧又做錯了什么,你要殺害他們?”
陳宇嘉毫無表情地看著我,那眼神中已經沒有一點人類的神采,他自認為是上帝之子,自認為可以游戲人間,自認為可以任意主宰他們的生命,而所有的這些荒唐的想法,全都源自于他的智慧。
米歇爾告訴我,陳宇嘉的天資之高,是他平生僅見,就是他自己也暗愧不如。本來能遇到這樣一位學生是老師的榮幸,可是米歇爾在第一次教授他催眠術的時候,無意間見到了他內心陰暗的一面,而陰暗的程度令其大吃一驚。
“那是一團永世難以化解的血腥和殘虐。”
這是米歇爾教授的原話,當時他就中止了教授陳宇嘉催眠術,可是陳宇嘉卻無師自通,并且在某些方面超出了米歇爾。不過陳宇嘉的自制能力極強,在美國求學期間,他跟普通學生一樣,孜孜不倦地學習各種知識,并且遵守各種紀律,從來沒有犯過一次錯誤。
慢慢的,米歇爾也就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因為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黑暗之處,但是最開始都處于封禁狀態,它需要一個強大的誘因才能解放出來。而陳宇嘉的自制力讓米歇爾相信,他會永遠封禁那團令人恐懼的惡魔。
可是,米歇爾教授萬萬沒想到,他拒絕教受陳宇嘉催眠術這件事情,一直牢牢地印在陳宇嘉的腦海里,他發誓要證明自己比米歇爾強。
而我,不幸成為他的用來證明的工具。
當初他先后選中了祁婉、游巧林,但最終都被我破獲,所以他便在我第一次上門求醫的時候,在我的腦海里施加了一些具有暗示性的催眠術,達到操縱我的目的,并且還在我的藥物中摻加了致幻劑,讓我長期游移在真實和虛幻之間,這樣就能更加徹底地操縱我。而他操縱我們的目的,就是制造一系列驚天血案,然后將我們介紹給米歇爾,讓我們成為他對抗和玩弄米歇爾的平臺。
不僅如此,小萱也被操縱。記得小萱在被催眠的時候,曾經露出極為抗拒的神色,那就是潛意識地在反抗陳宇嘉的控制。她在日記本的最后一天寫道:“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感覺有人在背后盯著我,但是一轉身又什么都沒有,真是太奇怪了,為什么我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為什么以前從來都沒有過呢?”這段日記真實地表現出她被暗中控制的情形。
當然,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米歇爾推論出來的。他在我的血樣里發現致幻劑的時候,就已經懷疑是陳宇嘉干的,后來聽說我和小萱都曾被他施過催眠術,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教授了我一套反催眠術的方法,用來反制陳宇嘉,以求真相大白。當時他心里面也沒有把握,因為他不知道陳宇嘉的催眠術到底有多高明,但我堅持要這樣做,因為我要血債血還!
陳宇嘉曾經說過,催眠術必須要在對方愿意的情況下才能進行,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但是還有一種情況也可以做到,那就是在對方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時。這個時候,雖然對方沒有愿意,但是他完全被你的言行舉止所牽引,就會不自覺的被你抓在手中。
我終于明白小萱在我彌留之際說的“瑜伽”其實就是“宇嘉”,她是在告訴我兇手的名字。
現在,陳宇嘉已經現形,但是我的心里卻沒有半點喜悅,因為小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再也回不來,還有小挫、高建寧以及那些被害人,他們的生命已經逝去,一切都不能重來。
我看著陳宇嘉,這個曾經讓我認為是最親密的朋友,最具有博愛精神的男人,現在一轉眼就成了殺人魔王。
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命運!
其實我不想這樣,我只想一切都沒有發生,只想從來不曾認識這個人,也不曾失去過任何人。
我看著陳宇嘉那樣扭曲變型的臉,心里莫名感到一陣失落,于是很冷漠地道:“也許有些地方說得不對,但我會在警局里聽你慢慢解釋。”
聽了我的話,陳宇嘉突然狂笑起來,他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憑你也能審我?你算什么東西,如果不是米歇爾那個該死的家伙幫你,你連給我舔腳都不配!”
面對他的辱罵,我波瀾不驚,只淡淡地說了四個字:“成王敗寇!”
陳宇嘉狂笑起來,罵道:“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種話,難道你真的以為和我站在同一個平臺,有資格跟我一論成敗?”
“怎么,難道你還認為有機會翻牌?”
陳宇嘉繼續狂笑:“現在游戲才剛剛開始,米歇爾已經輸了一局。”說完,他的身影突然一閃,從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情知不妙,因為如果他回到現實之中,那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還在催眠狀態下的我宰殺。不過米歇爾事先已經想到這一點,他太了解這個學生的可怕之處,即使他也沒有把握完全控制,所以已經教會我如何從催眠狀態下自我蘇醒。
噶的一聲,一個世界崩潰,另一個世界展開在我的眼前。
陳宇嘉正坐在我的面前,靜靜地看著我,他的神情一如從前那樣古香古色的書生氣十足,沒有半點瑕疵。
“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