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邁著大步,走到小賣部門前,在老板娘質(zhì)疑的眼光中仔細傾聽,果然發(fā)現(xiàn)聲音的源頭就在小賣部的里面。
血液在身體里呼嘯而過,我再也顧不上掩飾身份,從懷里掏出*,然后厲聲喝道:“快帶我去里面!”
女人尖叫一聲,突然從柜臺里面沖了出來,發(fā)瘋似地向外跑去。我并沒有攔他,而是一個縱步躥到里面,推開堆積在后墻那些紙箱,一道黑色的木門出現(xiàn)在眼前。
此時的我,心情既激動又緊張,原本簡單的一道木門,我竟然花了近三分鐘才打開,然后跌跌撞撞地沖了進去。只見里面是一間只有十來個平方的小型倉庫,零零散散地堆積了一些貨物。
我大聲叫道:“小萱,小萱,你在哪里?”
這時,從西墻的角落里傳來了一陣呻吟聲,我迫不及待地沖了過去,不禁傻眼了。
原來角落里有一張小床,床上有兩個半夢半醒的嬰兒。
原來,小賣部夫婦是一對人販子!
我狠狠地咒罵了一句,趕緊掏出電話給局里報告了這個情況,將后面事情交給他們來處理了。
現(xiàn)在老板和老板娘都跑了,我獨自坐在小賣部門口,等待著同事的到來。兩個嬰兒被驚醒,不停的哭鬧著,讓原本就氣悶非常的我更加煩燥,但是面對兩個無辜的嬰兒,我又能如何呢?
門牙,地下拳王,原來是個人販子,這真是個國際玩笑。
我的氣全都集中在那個在網(wǎng)上胡亂發(fā)貼的家伙身上,于是掏出手機,準備狠狠地罵上一通。
這時,一輛越野車不知從哪里駛了過來,滋的一下停在門前,然后下來幾個人。我原本以為是警局的同事到了,正要開口,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他們是社會人員,于是道:“老板不在,暫停營業(yè)!”
一個光頭男子嘿嘿道:“你小子是不是晃著眼著,在三河一帶,誰敢不賣門牙哥的賬?”
我不禁張口結(jié)舌,門牙?難道剛才那個不是?
“小子,還傻里叭嘰地愣著做什么,快拿一箱紅茶,搬到后車箱去?!?
光頭男子見我一付維修工打扮,所以說話很不客氣。
我站起身來,搬了一箱紅茶,扔進了后車箱,然后記住了車牌號。
光頭男子隨手扔了張鈔票,我看也沒看便放到了錢匣里,那光頭男子罵道:“媽的,你小子是真傻還是裝傻,老子給你一百,你分錢不找,吃黑吃到老子頭上來了,想討打嗎?”
另一男子笑道:“光頭強,看來你越混越差,連街邊小弟也敢黑你的錢,哈哈哈?!?
其他幾人跟著大笑起來,我急忙從錢匣里胡亂抓了一把錢,遞過去道:“對不起,我實確不是老板,這些都拿去。”
這一把錢至少有一百多,光頭強自然眉開眼笑,一把抓過去,嘿嘿道:“算你小子識相,否則老子今天一定會讓你長長眼?!?
汽車的轟鳴聲中,一群‘綠林好漢’絕塵而去,我急忙將兩個嬰兒抱起,交到旁邊的店鋪里,說明了自己的身份,托付他們等警察來后將嬰兒交給警方,然后便跨著那輛破得不能再破的骨架摩托,在轟炸機般的巨響中離開了。
當我將摩托的速度一再提升之后,才發(fā)覺這輛車的不尋常,它竟然能提至一百五十碼,而且行駛狀態(tài)十分良好,那看似一碰即散的骨架在強烈的震動之下有如鋼筋鐵骨一般牢實無比。
很快,我就跟上了剛才那輛越野車,為了不引起對方注意,我特意保持了一定距離,遠遠地尾隨其后,直到越野車滋的一下停住。
我將骨架摩托斜靠著一面墻放好,然后放眼看去,只見幾名男子從車上跨了下來,走進一幢七層樓房。這里大多數(shù)是以前的單位樓,所以樓層不高,一般都在十一層以下。
我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跟進去,像門牙這樣的地頭蛇,一般都是奸滑之徒,如果小萱在他的手上,那么他絕對會找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來關(guān)押,肯定不會在這種四通八達的地方。
按捺住心頭激動,我將身子藏在矮墻之后,靜靜地等待著。無論如何,這是營救小萱唯一的途徑,我一定要堅持。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終于有一個男子下樓了,他打開車門,從里面拿了一樣東西,然后又上了樓。
這幢樓與四周大部分樓的構(gòu)造是一樣的,所以根據(jù)身邊的樓房,我知道一層有三套房子,其中兩間的窗戶是向著我這面,而另一套的房屋的窗戶則朝著另一個方向。
根據(jù)剛才的動靜,我確定這批人是無法看到我的,于是悄悄地來了越野車前,隔著玻璃窗向里看了看,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
圍著車繞了半圈,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剛才那家伙竟然沒有將后車廂關(guān)好,微微翹起的車蓋上下輕晃,就像在朝著我招手。打開后車蓋一看,里面放著零零散散的一些雜物,還有兩把鋼刀。我用手撥了撥,露出下來的黑色墊子。
我俯下身子,仔細地在黑色墊子上搜尋,一根細長柔軟的頭絲終于納入了我的眼簾。
一陣驚喜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將這根發(fā)絲捻了起來,然后輕輕地放進上衣口袋,勝過愛惜世上任何一件珍寶。
做完這些之后,我決定立即離開,只要將這根發(fā)絲送到游巧林那里,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可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小子,看不出來,老子今天還真是被鷹啄了眼??!”
剛才那名光頭男子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我,不僅如此,先前的幾名大漢相繼從樓道里走出,全都冷冷地看著我。
四周的空氣冷到極點,我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想出化解之法,那么這群家伙很有可能會將我撒成碎片,而唯一有效的化解之道自然就是亮出*,但是小萱怎么辦?
我向后退了一步,光頭男子狠狠地將后車蓋一拍,咣的一聲,車蓋重重地壓了下來。其他人則從另一個方向朝著我圍了過來,一股股刀鋒般的寒意讓我的身體開始戰(zhàn)栗。
我咬了咬牙,一把掏出*,大聲喝道:“都別亂動,執(zhí)行公務(wù)?!?
幾名男人愣住了,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就像是老鼠見到貓。
門牙是三河的地頭蛇,而這些家伙不過是地頭蛇手下的馬人仔,所以對于警方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
光頭男子還想湊過頭來看清楚,我將證件一合,說道:“先前那家小賣部涉嫌販賣嬰兒,你們是不是去接貨的?”
“不是,咱們做的都是正當買賣,怎么會干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頭目樣子的男子說道。
也許是聽到自己與案件沒有關(guān)聯(lián),所以幾名男子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其中一人還上前笑著臉道:“警官,你這身打扮可真潮,要是全市的警官都這樣穿帶,那可就熱鬧了。”
我可沒心情跟他們開玩笑,早點全身而退才是當務(wù)之急,但現(xiàn)在不能表現(xiàn)得太急切,否則會被瞧出破綻,于是又黑著臉道:“正當買賣?哼,三河有誰不知道門牙的大名,今天算你們運氣,改日撞到我手上,要你們好看!”說完,為了加強我的威勢,又伸出手來,狠狠地將光頭男子一指道:“特別是你,光頭強,我記住你了,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
一個男子大笑道:“光頭強,你今天算是掛上號了,可別嚇得尿褲子?!?
光頭強嘿嘿道:“大哥,你這樣說讓我好怕怕,不過你放心,我就是落進陰溝也不會落到你的手上,咱可是清清白白的人。”
這是一幫捉在手里還要蹦彈幾下的家伙,更何況現(xiàn)在沒有把柄在警方手里,所以鬧騰得特別歡,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反而有種老鼠戲貓的快感。
不過我也借機找了個離開的理由,指著他們道:“你們少得意,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走著瞧!”然后便一溜煙地走開了,后面遠遠傳來那幫家伙的噓唏聲。
離開三河之后,我立即將骨架摩托的速度提到極至,風一般地在路上狂奔。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我將骨架摩托停在了法醫(yī)處門前。
那巨大的轟鳴聲早已驚動了里面的人,再加上我這身驚世駭俗的打扮,只差別人當場掃地出門了。
解釋清楚之后,我進了法醫(yī)處,在游巧林的辦公室里見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根發(fā)絲取了出來,然后充滿期待地問道:“最快時間是多長?”
游巧林推了推金絲眼鏡,平穩(wěn)地道:“明天的這個時間?!?
一般頭發(fā)DNA鑒定的時間約在三至七天,而且是發(fā)囊保存完好的情況下,游巧林給出的時間,說明他已經(jīng)在盡全力協(xié)助了,對此我萬分感謝,同時又為自己之前的行為和想法感到萬分可恥。
我的異常神情被游巧林看在眼里,他問道:“怎么,還有什么問題嗎?”
“呵呵,沒有,沒有?!蔽业难劬Σ挥勺灾鞯爻霓k公桌上瞄去,就像是一個偷了東西的賊。
那張照片仍然端端正正地放在那里,照片上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但是我卻發(fā)現(xiàn)遠處那個黑紗女人似乎不太一樣了,她好像在盯著我看。而且她看我的眼光很閃躲,如同那天我偷看她一樣。
我趕緊將眼閉上,幻覺,錯覺,總之照片上的人是不會動的,如果動了,那就是我錯了。
游巧林咦了一聲道:“王磊,我看你的精神狀態(tài)真的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
特務(wù)辦里只有高建寧和馮思琰兩個人,一人守著一臺電腦,正在緊張的工作,鍵盤聲啪啪亂響。由于這幾天我的表現(xiàn)異常,所以高建寧見了我也不多說話,只是沖著我點了點頭,然后又埋頭到工作之中去了。馮思琰與我不熟,自然也只稍稍示意便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
這里完全沒有以前的那種朝氣,我一個人無聊至極地坐在那里,將一支筆反來復去地轉(zhuǎn)著圈,不過總是轉(zhuǎn)不好,最后只好氣惱地將筆扔進筆筒,支著下巴發(fā)呆。
坐了半個小時,還是老樣子,辦公室里除了啪啪的鍵盤聲再無余音,我實在受不了,于是決定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最好是那種無聊而又刺激一點的事情。
無聊而刺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絕對很無聊,并且很刺激,但是也很無恥。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決定去做,于是換了身便裝,打了個車,來到國際西苑。
下車之后,我徑直來到門衛(wèi)處,向門衛(wèi)亮出自己的*,說道:“把你們主管叫來?!?
不一會兒,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過來了。他個頭不高,裝著正式的工作裝,雙眼距離較近,給人一種近視的感覺,但是卻很有神采,待人也十分謙和??磥磉@里的物業(yè)公司是相當正規(guī)的,因為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凡是正規(guī)的物業(yè)公司,保安這一塊都彬彬有禮,反之則搞得像黑社會。特別是保安隊長或主管,他們的氣質(zhì)直接可以看出物業(yè)公司的水準,如果整天打打鬧鬧,那么像面前這樣斯斯文文和瘦瘦弱弱的保衛(wèi)主管肯定早被五馬分尸,要知道業(yè)主這一塊可不簡單,魚龍混雜,什么樣的鳥都有。
如此一來,我也就放心了,因為越是正規(guī)的公司,辦事就越講章程,對各方面的資料和信息的記錄得更加完善,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保衛(wèi)主管上前和我握了個手,感覺一點不陌生,相信他平時也經(jīng)常和當?shù)氐呐沙鏊蚪坏馈?
我看了他的胸牌,上面寫著:“保衛(wèi)主管李明生”,于是直截了當?shù)氐溃骸袄钪鞴?,現(xiàn)在我們有一起案件需要你們配合,想查閱一下相關(guān)信息?!?
李主管笑臉道:“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一定全力配合,不知您需要查閱哪方面的信息?”
我說道:“先查閱一下來訪人員登記吧。”
李主管立即道:“您在這里稍等,我馬上拿過來?!?
我知道,做為正規(guī)的物業(yè)公司,在門衛(wèi)處都有詳細的來訪人員名單,上面記錄了來訪的時間、所訪問的業(yè)主,及其姓名等資料。而我記得游巧林當時來訪的時間,自然能夠準確地找到這個女人。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圖,我說道:“你把最近一個月的記錄都拿過來。”
十分鐘過后,李主管抱著一疊登記薄過來了,還是像之前一樣,放下登記薄之后便離開了,并且將門掩好。
我坐在一塵不染的電腦桌前,翻開略帶點卷的登記薄,就像是一個做壞事的小學生,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由于門衛(wèi)是輪流值崗,所以上面的字體不一樣,看起來也有點費力。我順著時間向后看去,終于找到了昨天上午的來訪人員登記表。但奇怪的是,這上面并沒有看到游巧林的名字??磥磉@家伙也是偷偷摸摸的,怕別人知道。
想到這里,我沒來由得一驚,不對??!
游巧林沒有理由偷偷摸摸啊,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與這種女子交往,為什么不留下自己的真實姓名呢?
回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獨自坐在資料室的我感有些寒意,一個個可怕的念頭接踵而至,讓我的神經(jīng)一繃再繃,幾乎快要斷掉。
突然又想到當初游巧林告訴我說,兇手具備的三個條件:第一是受過高等教育,第二是生活條件優(yōu)裕,第三是膽量奇大。
我臉上肌肉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這三個條件不正指向他自己么?在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中,還有什么人比天天與尸體打交道的法醫(yī)更膽大呢?
我的眼前驀地出現(xiàn)一道銀光,那是游巧林常用的解剖刀,薄如蟬翼,能在你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切開皮肉。
他既然能夠切開死尸的皮肉,又何嘗不能切開活人的呢?
也許他的刀法早已爐火純青至‘大師’級?
這一刻,黎雅蓮等人的血塊慢慢浮現(xiàn)出來,怪不得他那么冷靜,并且藏在金絲眼鏡后面的兩只眼睛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神采,原來他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以擒拿罪犯為天職的刑警面前欣賞,這一定會讓他感到更大的刺激吧。
一個個可怕的想法讓我全身血液的溫度不停下降,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肢體的存在,仿佛我也被那柄薄亮如翼的銀刀分解得支離破碎。
我努力恢復自己的身體的知覺,猛然間又向自己提出一個疑問:如果是游巧林做的,那么他為什么要告訴我那三個條件,只有傻子才會那么做,而他絕對不是傻子。但是這也許正是他高明之處,故意說出一切,但是卻更好地掩飾了自己。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游巧林還是我的同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