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完全過去,那一個月的生死經歷也逐漸蟄伏在腦海深處,那些難忘的面孔都隨著它泯滅,夏日,又是一個開始,那個神秘遙遠的國度到底在何方,隱藏在它背后的傳說到底是真是假,我們都無從知曉,只能一步步順著它的遺跡探尋她的面紗。
劉川自從那次打了電話,便沒了消息,我去了趟內蒙,可打聽到的結果卻是劉川根本沒去內蒙,我問賓館那伙計,劉川去了哪,他搖頭說自個不知道。
這事我和東子說了,東子也覺得奇怪,剛開始我挺傷心的,可后來想想便覺得沒啥,劉川這個人行蹤不定,而且底子不明,他不告訴我們自己去哪,估計是怕我們擔心,如此一想,我也放下了這件事。
六月初,因為嘉盛拍了一件青銅爵,德爺讓我查青銅爵的來歷,因為德爺特意囑咐誰也不能告訴,我便瞞著東子開車來到東石。
這不剛進東石古玩市場,迎面出來一個人,我瞧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這人的名字,好在那人先開口,我頓時想起眼前這人是誰,上次在銅鑼寨子遇到的老陸。見面自然要寒暄一通,老陸問我有落腳的地沒,我本不想麻煩他,可又一想,老陸這里熟悉,不如讓他安排住處,到晚上的時候還能喝一頓。
老陸知道我的脾氣,便在銅樓旁邊的鳳善堂定了位子。
因為是熟人我也不見外,直接跟著他去了老陸的家,車子就停在老陸的大院子里,老陸高興便拿了一瓶好酒招待我。說起來我們都要半年沒見了,這次雖說是為了青銅爵,可我心里還是想打聽打聽那件遺落的翡翠雙貍玉牌,畢竟那次那玉牌被帶了出來。
上午在鳳善堂吃了一頓,我心心念念著青銅爵,便攛掇著老陸去銅鑼寨子,上次和劉川東子在銅鑼寨子淘了不少老玩意,這次來東石,我肚子里的饞蟲自然被勾了出來。
老陸是熟人,對于銅鑼寨子新開的鋪子很是熟路。
這不,車子剛駛進銅鑼寨子大門,老陸便下車拉著我進了一個鋪子。
鋪子門口堆滿了大小不一的毛料,還有一些缺口的瓷盤以及掉了金的鎏金銅佛像,鋪子雖然是翻新的,可那塊匾額像是有些年頭,是整塊楠木,上面的字像是被人重新描過一般:盛檾齋
這名字確實是個好名字,字寫也很極其灑脫,特別是那個檾字,雖說這個檾字帶了火,可寫得人卻將這個字寫得極其圓潤,像是包著火的水滴,生生將火包裹在里面。
我不禁抬頭又看了一眼,心里不由的低估,看來這鋪子的老板是個內行,不然的話怎么會用這兩個字。
老陸率先進去,老板是個五十歲的老北京人,穿著一件對襟綢褂子,鬢角爬滿了銀絲,眼角的皺紋雖深,可那雙眼睛卻異常的精明。
趙儒,東石這個圈子響當當的人物。
聽老陸說,去年東石的那件東周墨玉貔貅就是這位趙老出手拿下來的,當時那件玉貔貅被批得一無是處,這位趙老爺子愣是發狠將那件玉貔貅買了下來,后來那件玉貔貅經鑒定是東周的東西,老爺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其他人一看,都道老爺子眼睛毒,久而久之,在東石便慢慢傳開了。
趙老看到我一個勁的瞧那塊匾,他忽的一笑,拿著一把紫砂小茶壺走了出來。
“小娃娃,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我微微一笑,指著匾額上的字問:“這字不錯,可少了個東西……”
“嗬,眼力不錯,那你說說這匾額少啥?”趙老眼睛一亮,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那精瘦的臉上涌出一抹贊賞。
我曉得趙老這驚訝是為何,雖然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可第一眼看去就像是剛過二十的毛頭小子,剛開始老陸瞧不起我,也是因為咱長得太嫩。
想到這,我故意買了關子,干脆閉上嘴不搭話,趙老見我來了脾氣,撫掌哈哈一笑,黝黑色的皮膚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澤。
老陸知道我的脾氣,搓了搓手對著趙老解釋,我見有老陸在,便進到店里看東西。
這間鋪子裝修還不錯,貨架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一入外間,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紫檀香味。我看著紫檀架上的紫金鏤空葫蘆,心里暗道虧得東子那廝沒來,要是那小子來了,這老板櫥柜里的這金絲楠綠光葫蘆可就遭了災了。
走了兩步便是里間,迎面是一尊鎏金大佛,全身渡了金,雕工很是精湛,不過可惜是個新貨。越往里面走,發現這鋪子里的好東西還真不少,龍泉窯的蜜色瓷,成化年間的百花蝶蜂艷麗碗,五代十國時的象牙鏤空瑪瑙杯,最讓我震驚地是眼前這塊開了窗的翡翠毛料。
我盯著面前這塊料子,腦海里忽然響起東子那張胖臉,還好這次沒帶他過來,否則又要出洋相了,老陸見我看得仔細,也湊了過來,瞧了老半天愣是沒瞧出名堂。
“茴子,你中意這塊石頭?”
我抬頭看了一眼老陸,故作高深地說:“老陸,這塊料子是個冰種!”
“真的假的?”
“你不信?”
我瞥了一眼趙老,強忍著笑反問道。
老陸也摸不準這料子是真是假,雖然這些年他也見慣了不少大場面,對于毛料也能猜個五六成,可眼前這塊石頭實在是不起眼,況且石頭中間還有一條極深的裂紋,要說能出水他信,可要是冰種,他有些不信。這倒不是他瞧不起我,只是這料子實在是不起眼,能出一對玉牌就算不錯了。
我見老陸狐疑,便動手將石頭拿了起來,說來也是奇怪,這料子天窗開的太小,可水頭卻很好,雖然外面的種皮不是很常見,可從第一眼看見這塊料子,我就知道這塊石頭是個能出水的好貨。
一旁的趙老見我看得極其仔細,便樂呵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張滄桑的老臉上鑲嵌著一雙精明的眸子,黝黑的皮膚上橫著幾條疤痕,看樣子也是個老手,那雙手不知道是怎樣的精準。
“小娃娃看上這塊料子了?”
喝了一口茶,趙老半瞇著眼睛看向我,那雙眼睛很是凌厲,我不禁有些躲閃:“趙老,這料子怎么個價?”
“兩萬……”
“哎,趙老,不對啊,您之前的石頭都是一萬,怎么這塊石頭就兩萬了,您這不是耍我嘛!”老陸聽到趙老的開價頓時懵了,眼睛也跟著瞪大。
趙老也不解釋,笑容和藹地看著我,我不懂老陸和趙老之間有什么約定,可眼下趙老已經出價,我也不能小家子氣,況且這次來東石我帶了五萬塊,本想著買一只竹篾葫蘆回去,可看到這塊石頭我不免有些動心,便要將這塊石頭盤下來。
“既然趙老已經出價,我也該懂得規矩,這塊石頭兩萬塊我訂了……”話還沒說完,身后忽的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寶爺還真是豪氣!”
東子穿著一套黑色西服,一向凌亂不堪的頭發此時卻梳得一絲不茍,那副花了一萬塊大洋的墨鏡正遮住了那雙笑瞇瞇眼睛,見我看他,這廝猛然露出一絲欠扁的笑,摘下墨鏡向著我走來:“茴子,你小子太不夠意思了,來東石也不叫上我,要不是我問玉姨,你小子是不是打算繼續瞞著我啊!”
“茴哥!”
緊接著瑤瑤出現,一身淺綠色連衣裙,微卷的長發高高扎起,臉上的淺褐色墨鏡幾乎遮住她大半個臉。比起一個月前清瘦了許多,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看著我說:“你讓我們好找!”
“怎么了?”
我放下手里的石頭,轉身看向他們問。
東子會來是因為我知道這廝的脾性,可瑤瑤怎么也跟著來這里來了。
東子收了臉色,向前走了兩步沉聲說:“方勝出事了……”
“方勝?”
我心里猛的打了個哆嗦,想起方勝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心里的不安愈來愈大,強壓下那翻涌的恐懼問:“他不是在療養院嗎,怎么會出事了?”
“他從療養院逃了出去,而且最要命的是方勝那狗東西帶了尸陰花的花粉……”東子咬著牙床,眼睛里滿是憤怒。
對于尸陰花我們每個人都深有體會,那種死亡之花再也不想接觸,可如今方勝將尸陰花的花粉帶了出去,那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不用說我們都明白,我緊攥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東子憤怒的眼睛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方勝,其他的等找到方勝再說!”
“可是上哪去找那個狗雜種?”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東子煩躁地撓頭。
“茴哥,你和方勝哥比較熟,你覺得他會去哪?”瑤瑤也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問。
我想了許多地方,可都自動否決了,如果是之前我倒能猜到方勝會去哪,可現在方勝瘋瘋癲癲,我也鬧不清他會去哪?
老陸是見過東子的,聽到我們在討論方勝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沖著趙老說:“趙老,前些日子你說有人向你打聽鳳眼孔雀石,你還記得那人長啥樣?”
“長啥樣我沒看清,可我記得那人手腕上有一條刀疤,很深很深,而且那人的眼睛很是奇怪,是重瞳……”
“是劉川……”
我猛地站了起來,腦海里頓時浮現出劉川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