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走廊里昏暗的燈光,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兒的味道,都會讓人感覺不舒服。王德厚重又回到長椅上閉目休息,兩瓶點滴打完,李芷柔也漸漸有了睡意,盈兒不想再打擾她獨自走出病房去透口氣。
疲憊的王德厚不時發出均勻而有節奏的鼾聲,錢盈兒躡手躡腳的走近他,輕輕坐在他的身旁。
望著眼前這個善良淳樸的男人,錢盈兒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開始不自覺的愿意看到這張臉,愿意看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的鼾聲她都覺得如美妙的音樂一樣動聽。她為他的善良所感動,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他……?她不敢想下去了,也許在潛意識里她不愿承認那種感覺是喜歡,或是愛慕。作為一個古代女子,從一而終的思想依然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盡管她與林墨并未成婚,但畢竟有愛在先,她在想:假如沒有之前的戀人,沒有至死不渝的誓言她一定會接受眼前這個好男人。眼睛不知何時浸滿了淚水,她習慣性的用手背去擦拭。
“盈兒,別走,別離開我,我只想看著你、愛著你、寵著你……”
王德厚在說夢話,一只手左右劃著,眼角溢出了淚水。不知是出于感動還是報答,錢盈兒握住了他的手,默默的望著他囈語的樣子。王德厚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力量他停止了囈語,醒了。
“盈兒,你果然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王德厚一把拉過錢盈兒,把她緊緊擁入懷里。錢盈兒有些不知所措了,寬廣的男人的懷抱,久違的溫暖侵蝕著她的每一個細胞,她靜靜享受著這種幸福感。但很快理智又戰勝了沖動,她用力推開他,掙脫了他的懷抱。
“不,不要這樣。”
錢盈兒站起身,有些羞澀的說。
“為什么?你真的對我沒有感覺嗎?還是你已經心有所屬?”
“算是后者吧。”
“算是?究竟有還是沒有呢?”
“有,只是……”
“只是什么?他不愛你,你屬于暗戀他對不對?”
王德厚希望這句話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但錢盈兒的話卻讓他有些失落。
“不是暗戀,我們是兩情相悅。”
“既然是這樣那他在哪里?你遇到這么大的困難,為什么不見他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居然不知道對方的下落?”
王德厚語氣有些激動。
“真的,我們失聯了。”
“你在給我編故事,我不信。你不要用這樣的方式拒絕我,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棄的,我會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王德厚表情十分認真,言語誠懇,錢盈兒不忍再多說了。
“讓我們共同期待命運的安排吧,現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異姓哥哥,我的恩人。”
錢盈兒頑皮的一笑,轉移了話題。
“我既不愿意做你的哥哥,也不想被你奉作‘恩人’,我期待命運終有一天把我們安排在一起。”
王德厚似乎很自信,錢盈兒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彼此各懷心事,就這樣默默的坐著直到天亮。錢盈兒眼睛發澀,有些倦意,打了個哈欠。
“時間還早,你休息會兒吧,我出一下很快就回來。”
王德厚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他必須出去一下,他要去籌集昨天欠下的醫藥費。
“你要去哪里?”
錢盈兒揉了揉眼睛,她此刻已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盡管不想接受他的示愛,但又怕他離開,她生活中有許多的未知,她真的需要有一個人真誠的幫助。
“我……有一點小事兒,去去就來。”
王德厚隱瞞了醫藥費的事情,他不想讓錢盈兒擔心。因為愛這個女孩兒,他決定為她遮擋一切風雨。然而,他只是個普通的打工者,常年四處漂泊也沒有什么積蓄。
走出醫院,王德厚低頭沉思著該去哪里籌措這筆錢呢?自己的家遠在幾十公里之外的農村,家里并不寬裕,父母又已年邁。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時,突然有人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驀然抬起頭,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面前。他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對方。一個打扮時尚,濃妝艷抹但相貌卻很粗笨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時想不出對方是誰?
“喂,看什么?不認識了?!”
那女人輕撫了一下棕色的長發,用憨憨的大嗓門兒問。
“你是……?”
“仔細看看,當年我鉆進你的被窩兒差點兒成了你媳婦兒,這么快就忘了?哈哈哈……”
那女人說完笑了起來。
“玲子?你是玲子。”
王德厚終于想起來了,這是他鄰居家的女孩兒,人有點兒二,從小就對王德厚有好感。都說女大十八變,但這個玲子卻是長得走了樣,越來越粗笨了。王德厚對她并不感冒,可這個傻傻的玲子居然趁房里沒人時,鉆進了王德厚的被窩兒。王德厚見狀嚇得魂飛魄散,連夜逃出村子去城里打工了。傻乎乎的玲子大哭了一場后,也離開了家。三年了,王德厚以為已經擺脫了這個女人,沒想到今天又意外遇到了。
“哎,這就對了。公驢和母驢從小就在一起玩兒,雖然長大后沒拴到一個槽上,你能拉幾個糞蛋兒我都知道,嘿嘿嘿……”
幾句話暴露出了玲子的智商,她傻乎乎的笑著。王德厚看了看她,苦笑了一下。
“說吧,你怎么會來醫院?是不是病了?別的忙我幫不了,如果缺錢你就直說,我現在就發愁錢沒處花。嘿嘿……對你,我最舍得了……嘿嘿。”
玲子傻笑著,扭動了一下粗壯的腰肢,用手捏了一把王德厚的腰部,曖昧的眼神看著王德厚。王德厚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厭惡,他想盡快逃離。
“我還有事,先走了。有時間再見。”
王德厚轉身想要離開,玲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別走,把電話告訴我。”
“我……沒有。”
“不可能,你騙我。”
“真沒有手機。”
王德厚不想告訴這個傻女人,他只想趕快擺脫她的糾纏。
“哈哈,瞧你嚇的,還想躲我?我已經嫁人了。”
玲子傻笑著說道,王德厚聽了這句話,有些放心了。于是,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她。傻玲子非常高興,用手機儲存了他的號碼。
“我嫁了個老頭,他很有錢。今天老頭子要我來醫院檢查身體,想讓我給他生個兒子。我知道,我這塊地沒問題,不用檢查了,是他那里的種子不行了,種不出兒子來。我一直想找個年輕的,今天在這兒遇到了你。嘿嘿,你跑不了了。你愿意嗎?”
玲子傻傻的望著他,王德厚拼命的搖頭。
“你別開玩笑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王德厚用力推開玲子的手,傻玲子突然從隨身的名牌背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錢,塞到王德厚手里。王德厚不知所措,剛要張口拒絕,玲子卻已經跑開了。
“這錢你先花著,我去賓館開個房間,晚上給你打電話。嘿嘿,拜拜!”
玲子回頭望著他傻笑著說。
這個傻女人以為用錢可以買到她想要的一切,她認為這回一定能得到他。王德厚有些傻了,他跑過去想把錢還給她,但她迅速上了一輛出租車。還探出頭來,沖王德厚做了個飛吻的動作。
王德厚此刻思緒很亂,手里的錢感覺十分沉重。理智告訴他:這些錢不能要,這是那個傻女人要買他的身體的錢,決不能將自己委身于那個傻女人。但是,自己現在又確實需要一筆錢,錢盈兒的母親還躺在醫院里,昨天的醫藥費還沒有補上。
“怎么辦?唉!想想別的辦法吧。”
王德厚自言自語道,他收起了玲子給他的錢,準備找時間還給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剛用了幾天的新手機,嘆了口氣,直奔一家手機店走去。
醫院里,錢盈兒守在母親的病床前。李芷柔醒了,望著女兒疲倦的臉。
“盈兒,你一晚沒睡嗎?我已經好了,咱們回家吧。”
李芷柔說著,坐起身來準備出院回家。
“醫生還沒給您檢查呢,等確定完全好了才能回家。”
盈兒說。
“我已經好了,不能再住院了,要省點錢才行。唉!怪我一時糊涂吞藥自殺,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李芷柔問女兒,她此刻最心疼的就是多花錢。
“沒有啊,沒有花錢。”
錢盈兒天真地說。
“怎么會?你沒有去交費嗎?”
“沒有。”
“那是誰去取來的藥?”
“德厚。”
“這個小伙子真是太好了,一定是他幫咱們付了醫藥費。盈兒,你去問問花了多少錢?咱們再難也要想辦法還給人家。”
“嗯。”
盈兒點點頭,她焦急的等待王德厚回來。
王德厚為了幫自己心愛的人,賣掉了心愛的手機。他回到醫院補上了昨天的醫藥費,又買了一些早點帶回病房。李芷柔十分感激這個善良的年輕人,她突然感覺女兒需要有一個這樣的好男人一生陪伴著,呵護著。但女兒的心里卻只有那個不見蹤影的林墨,唉!命運啊,究竟要將她往哪兒推呀?!
“阿姨,盈兒。我買了些早點,你們快趁熱吃吧。”
王德厚很誠懇的說,李芷柔母女連聲道謝。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彪形大漢走進了病房。幾人滿臉怒氣,進門就高聲叫嚷。
“誰是李芷柔?”
其中一個人怒氣沖沖的問。
“我就是,請問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李芷柔戰兢兢的問,她知道遲早會有人來找她,因為她的酒鬼丈夫給她惹了一場大禍。
“拿錢吧,十二萬。”
那人惡狠狠的說出一句話,李芷柔差點兒嚇得昏過去,錢盈兒更是嚇得身子一陣哆嗦。
“什么錢呀?要這么多?”
王德厚在一旁插了一句。
“把人打傷了當然要賠償醫藥費,還有車也被他砸壞了。醫藥費、修車費一共十二萬,你是他兒子吧?你拿錢來吧。”
那人上下打量著王德厚,陰沉著臉說。
“不,與他沒關系,有事咱們好好商量。”
錢盈兒不想再連累王德厚,也不想讓母親再擔心了。于是,她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要堅強,壯了壯膽子說道。
“呵呵,這么漂亮的妹子還挺有擔當?不過,你能拿得出錢嗎?”
那人打量著錢盈兒,眼光有些淫邪。
“我會還給你們的,請不要難為我媽。”
錢盈兒并不知道十二萬是個多大的數目,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十二萬已經算得上天文數字了。
“好,拿來吧。別告訴我你沒有哦,你雖然很漂亮,但是我也不能拿你抵債呀?!哈哈……”
那人淫邪的一陣狂笑,其他的幾個人也跟著笑起來。李芷柔突然感覺一陣眩暈,她明白這是一群無賴,一定是那個受傷的車主故意找來的。剛剛自殺未遂的她,突然又產生了一死了之的念頭。她沖向窗臺,推開了窗戶。
這里是五樓的病房,跳下去會是什么結果?
錢盈兒怒視著眼前的幾個無賴,氣的嘴唇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王德厚的怒火騰燃而起,沖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與他廝打起來。正在這時,一聲尖叫過后,李芷柔已從窗戶縱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