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醒來,都能聞到玫瑰的芳香。百度 吾愛+
其實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我一個喜歡的男作家描述他所向往的生活時說的。他是一個小資派作者,用雅詩蘭黛的男士化妝品,穿巴寶莉的風衣,打阿瑪尼的領帶,這樣的人每寫出一個字都好像聞到高級信箋紙上淡淡的玫瑰香水味。他用大篇幅的字數在他不同的歲月描繪他所渴望的生活,例如數著鈔票喝小酒摟著cp熱炕頭,例如渴望一個長發長腿的溫柔妻子能燒一手好菜,例如希望以后能在一個安逸的小城市居住……看見那些文字就仿佛看見了標準中產階級的夢想。
這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們的夢想。
而我呢?其實我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眼,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充滿焦慮夜夜噩夢纏身,不得不每夜用電腦用到轉鐘以后困得實在受不了才沉沉睡去,醒來時只覺額頭劇痛——你也會和我一樣的。
所以我在我自己的被子里醒過來時,我先猛然閉上眼,醞釀了一會兒。
這確實是我自己家無誤。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豹豹來我家了……他還摟著我睡著了……我擦……
我猛然一驚。床是空的,旁邊空無一人,只有淡淡的陽光味兒。
我慢慢坐了起來。生活的真實感越來越重了,樓下的汽車聲,隔壁樓外大媽們的絮叨聲,北京早晨的揚塵氣息,清晨的清冽氣息……這一切都重疊成了一個場景切面式的存在。而在這個切面里,我聽得最清楚的是廚房里傳來的響動聲,呲啦呲啦——嘩——嘩嘩——就好像鍋鏟撥弄平底鍋的聲音……納尼?!
不用猜也知道,莫非豹豹現在在廚房?還在做早餐?
我的心中頓時充滿了綺念,例如獸耳正太,例如果體圍裙,例如“歐尼醬~快點起來啦~”……一方面我又痛罵著自己的無恥。太可怕了,光是聽到廚房的聲音就激動成這樣,我真想把我那無時不刻都在腦補的大腦封起來呀!
我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慢慢坐起來,拖著沉重而僵硬的身軀——僵硬一定是因為昨天豹豹一直摟著我的緣故——走出了臥室門。這間屋子太小了,一出臥室就能穿過客廳看到廚房……我輕輕走了過去,緊緊盯著那個打扮成小熊的少年的背影,他右手似乎拿著鍋鏟的樣子……鍋鏟!我有過這種東西嗎?
包小波同學在我走到他旁邊時迅速地轉過頭來,嫣然一笑:“啊,你起來了啊?”這笑容在透過抽油煙機的格子陰影打下來的陽光間隙下,簡直瞎眼得讓人心臟都要跳出來。
我小心翼翼地說:“呃……那個……”
他轉過身去拿了什么東西,然后笑瞇瞇地用一只手揪了一下我的兔子耳朵:“你去洗,等會兒過來吃早餐——為了報答你晚上收留我,我決定幫你做早餐哦。”
這種偶像劇男主角一般的臺詞瞬間晴空霹靂一樣打中了我,打得我連連往后退了兩步。擦!難道我其實是個臺灣偶像劇的人物?我的臉色陰晴不定——這一切究竟是怎么發生的?!尤其是面前的少年,雖然光線是真的空氣也是真的,可是的確太不真實了!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我們面前的平底鍋沸騰了。他迅速轉過頭,軟毛小熊的身軀擦過我的脖頸,那脆弱的、晶瑩剔透的手臂從我身側劃過,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靠近、靠近、靠近——然后,那雙手果斷地撐在了我身后的洗手臺上。是的,你們猜對了,又像偶像劇一樣,我被他用箍在身前,動彈不得,并且不自覺地向后仰了一下——擦!結果靠得更近了。
火熱卻又帶著薄荷淡淡清香的氣息噴在我耳朵上,我覺著自己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撲嗤一聲就笑了,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別緊張哦,是你吃,不是吃你?!?
我嚇得捂住鼻子落荒而逃,只剩下他捏著我身后的一袋鹽開懷大笑。
太丟臉了!我把自己關在洗手間里,內心砰砰直跳。這樣下去不行,絕對不行……淡定!小黃瓜你要淡定!雖然你此刻身穿兔子睡衣,臉紅撲撲的活像大棉花糖,雖然你被調戲了,但是那又怎樣!我會告訴你剛才靠太近的時候我又可恥的差點石更了嘛?!
我深吸一口氣,果斷掏出手機,決心祭出微博**。我在發布欄上打出“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要好好珍惜喔^^good morning~~”以后,頓時覺得平靜了下來,渾身充滿了祥和之氣——是的,我小黃瓜就是人文關懷大師無誤!我就是心靈雞湯!我就是余秋雨!
微博總能讓我暫時自我麻痹一下,讓我相信自己確實是資深少男/人文關懷男青年/小資男作家……這種自我麻痹的精神,在這個沒有真相的年代我相信你們總能懂的。我果斷地洗漱完畢后神清氣爽地走了出去——然而,在看到餐桌上的情境時,我又一次沒能站穩。
豹豹把小熊帽子套起來了,他又頂著那個高高的熊腦袋,遮住自己的眼睛對我奶聲奶氣地唱道:“小兔子乖乖~快過來嘗嘗……”
我被這種無下限的惡意賣萌閃瞎到不能再瞎了。我敢斷定自己大腦一片空白,腳步虛浮,幾乎是捂著心口坐在了桌邊——而我剛剛走過去,豹豹就飛快地伸過手把我一拉摁了下來,用那雙特別真誠看起來特別無法拒絕的眼睛,閃著星星一樣對我說:“吃這個吃這個!花蛋漢堡包!”
同志們,基佬們,你們能拒絕這雙眼睛嗎?!我神情恍惚地轉過頭看著桌子上的盤子——臥槽這是啥!
豹豹同學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慮。他有些小聲地說:“啊,這個,花蛋漢堡包啊……”
我勒個去!這貨是漢堡包嗎這貨是漢堡包嗎?我欲哭無淚——這漢堡包長得也太獵奇了!
“吃一點啦,”我仿佛看見小熊在對我搖尾巴,“這個,雖然樣子做散了,但味道還是不差的……你吃一點嘛……”
“好,我吃!”我壯士斷腕一樣抓起面前的所謂花蛋漢堡包——豹豹在一旁眨著眼睛說:“為什么叫花蛋漢堡包呢,你知道漢堡包就是面包夾很多東西,我看你冰箱里還有面包和雞蛋就做了,花蛋是因為這個蛋是花形的也,你看出來了嗎?還有這個火腿腸,其實這個菜我是有主題的,面包代表土地,一根大火腿腸代表莖干,花蛋代表花,這些細細的火腿腸絲代表孕育中的花蕊,我還特別切了雄蕊和雌蕊……你看出來了嘛?”
我內牛滿面:“啊,真有創意?!?
“真的???”他笑瞇瞇地說,“那就快吃?!?
同志們,基佬們,望著這樣一堆雞蛋散了也到處流膿的煎雞蛋、切得歪歪斜斜的面包片、詭異的擺在一旁煎焦了的火腿腸——我認出它是我前不久去超市買的一捆雙匯王中王的其中之一,雙匯公司,我對不起你!——還有那些看起來切得最詭異、模樣最獵奇,偏偏能感覺到是切得最認真的火腿腸絲!它們夾在詭異的花蛋里,表達著這個雄蕊和雌蕊的主題,同時還有一股異味……我去,你們吃得下去嘛你們吃的下去嘛?
然而,你們都知道,框框和我齊名的三俗男作家小牡丹告誡我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一個長相獵奇的花蛋漢堡包算什么!吃!果斷吃了!
我在豹豹殷切的目光注視下咬了第一口。蛋煎得太詭異了,有的地方煎焦了,有的地方卻還在流出鮮黃的蛋汁;我剛剛咬了第一下,就只覺口中汁液飛濺,滾燙的肉味在我口中蔓延起來,一道濁液順著我的嘴角緩緩流下……我尷尬地注視著他,只聽他熱烈地問道:“好吃嘛?”
“還……還挺……好……的……”
“真的嗎?”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會太咸或者焦了的地方有些苦?”
“不……會……”我違心地答道。
他側身坐著,用手托著臉頰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我,突然開口轉移話題般地指著我說:“那里臟了啊?!?
“啊?”我立刻回頭,“哪里???”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突然就湊了過來,在我還沒意識過來那是什么神情時就已經近得看不清了——輕輕的一下,我覺得自己的嘴角被一條小魚的尾巴打了一道,就猶如水里浮起了一道浪花;隨后,他就把嘴唇收回去了,一邊淡定地舔自己嘴角一邊說:“沒事,已經弄干凈了?!?
這種賣萌動畫片或者說是galgame里用爛了的情節突然發生在我身上時,我徹底愣了,不由得有些抬不起頭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晃了晃我:“林可,你生氣了?”
“沒有?!蔽业偷偷卣f。
“別生氣啦?!彼死业耐米佣?,利落地說:“我是一不小心就這樣了……因為實在很想吃……我不動你啦,你不要這樣……”
“哦?!蔽矣X得心里沉甸甸的,整張臉都在發燒,簡直完全抬不起頭來。
“好啦,”他突然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們拉鉤好了。拉鉤。”
我面前出現了一只手,舉得高高的。我猶疑了一下,終于把手伸了過去——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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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怎么搞的?!”我聽見自己的話語間帶著驚恐。
“剛才切花蕊的時候一不小心切到了,”他滿不在乎地說,“反正就食指而已,很快就愈合了啊——”他湊過來笑嘻嘻地說,“你剛才有沒有吃出來?你把我的血吃下去了?!?
我匆匆地轉過身,心亂如麻:“我去拿創可貼?!?
我在臥室柜子里翻箱倒柜。其實我也能看出來那不是什么大問題,甚至連創可貼都不需要,至于血流到花蛋漢堡包里的說法更是不靠譜……但是此刻太尷尬了。我絕對不能就那樣待在客廳里。
豹豹這樣的小孩一定是從小就什么都能得到的類型。想要什么就來要,完全沒有陰霾。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覺得心里越來越沉甸甸的了。樓下汽車聲響了又響,聽起來格外熟悉又格外遙遠……就猶如從昨天晚上起發生至今的一切都真實而虛假。動畫片里的情境,曾經我多么希望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此刻,唇角發燙的印記還在齒邊徘徊,我卻尷尬得幾乎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豹豹還在桌子邊坐著,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到我便主動舉起食指,仿佛真的是一只乖乖的小熊那樣——我低著腦袋不去看他的眼睛,默默地撕開創可貼,默默地捏住他的食指,默默地——
“喂?!彼钪氐难劢藓龅赜终A艘幌?,“你的手在抖。”
我繼續保持沉默。屋子里仿佛只能聽見時鐘的轉動聲——
“喂……你的臉紅得好厲害?!?
說完這句話我只覺大腦轟地一聲巨響,徹底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不,不止是大腦轟然一聲巨響,還有整個室內轟然一聲巨響,我的椅子連同我從前面直接倒了下去,那一剎那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大地和天空又倒了個個兒。而這次,深埋在地下的火山也爆發了出來,一股火燙的激流從心底直躥到腦海和交纏的唇舌,剎那的天地唯有交纏而已,這交纏便是永恒——整個世界似乎還有其他的聲音,咚咚咚……這是什么聲音?我聽不見,我只能聽見火山的翻滾聲。
過了好一會兒,頭頂小熊睡衣的少年把我摁在地上,眼睛高深莫測,一只沒流血的手慢慢抬起來拭了拭自己的唇角:“林可,其實你也喜歡我對不對?你根本就不能拒絕我嘛?!?
我大口喘著氣,無力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門鎖轉動的響聲,一道強烈的日光照射進來——我驚懼地轉過頭去,驟然看見門口站了一個人,逆著強光并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到西裝褲,哦還有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我好像從來沒看他戴這樣的眼鏡……
我去!殺了我我也能認出來……這個……他怎么會有我家鑰匙?!啊不用說了,上次不是他找人給我修的水管嗎!我了個擦!耶穌安拉釋迦牟尼玉皇大帝,讓我死了!
我欲哭無淚。造物主你還可以更下限一點嗎?你的腦子是進水了想不出東西來了,你還可以讓更多狗血情節都發生在我身上嗎?!
我看到大強哥顯然愣了一下。廢話,能不愣嗎?如果你打開一個曾經對你表白的男人的家門,哦不不能算打開,因為他剛才敲了我沒聽到,而后突然發出一聲巨響他一驚之下估計就打算開門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兒——結果,我擦!一個穿著小熊睡衣的美少年正騎在我身上呢!我真想把我的小兔子耳朵都藏起來呀!
但是,他也只是愣了一下。愣了一下以后,他的眼神迅速地沉淀下來,對我點了點頭,非常平靜地,就像我們第一次相見在作者大會上那時那樣隔著遠遠的人群對我舉杯點了點頭——他的大黑眼鏡看起來格外卡通,都不像平常的他了。然后,他就這樣輕輕地關上門,轉身走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他的腳步聲涼掉了。
只是,那只本來緊緊摁住我的手,那雙晶瑩的、有一根手指還流著血的手也慢慢地,冷掉了。我看著他,他深重的睫毛隱藏在劉海的陰影下,頭緊緊低著,整個眼睛都隱藏在小熊腦袋下……我開口想說什么,卻發現嗓子一片沙啞,甚至不能發出聲音。
他摁住我的手開始顫抖了。顫抖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他勉強穩住自己一般的聲音:“剛才那個男人……是有你家的鑰匙嗎?”
我覺得大腦劇痛,想說什么卻簡直完全說不出來。
“算了?!彼玖似饋恚舶盐依似饋怼覜]看清他的臉,只是見他轉過頭去,自顧自地咬了一口那盤他自己做的、樣子獵奇的花蛋漢堡包……“呸。”他剛咬了一口就把它吐掉了。
“一定是我自以為是了。”豹豹輕聲道,“其實你該和我直說的,這盤花蛋漢堡包,又苦,又咸,焦了還不利于健康……丟了?!?
說著,他情緒低落地轉過身就要穿上鞋子離開——我慌慌張張地喊了一聲:“等等?!?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我從沒看過豹豹有這樣的眼神——我見過的所有的少年都沒有。那樣漆黑的、濕潤卻沉默的眼睛,看一眼仿佛就能把心臟摔成一千塊。
我低著頭,慢慢地把他的手拉起來,慢慢地說:“創可貼……”
他就那樣沉默地,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把創可貼貼完了。那雙手從頭到尾都是冰冷。日光照進來,照在這間1974年的房子上,掛鐘慢慢地走,我親眼看著那只小熊換上鞋子走了。
現在,屋子里更安靜了。連日光都沉寂無言。
我突然覺得應該大哭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我每天都是晚上更……捂臉
我覺得我需要反省自己,難道我v了以后就成了各種無下限惡意賣萌少年控**的實現點了嗎……
古虛很萌的,我就是少年控!圖片用來應景……
感謝齊文姜 gentlering 蘇安娜 otsunatsuichi給我丟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