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便忙到了半夜,整個過程她都小心心翼翼,針刺麻醉,接著謹慎的將錯位的骨頭接回原位,又扎上好幾處重要的穴位,再敷上促進愈合的藥膏,才用干凈的消了毒的紗布將腳踝裹上。
衛炤不問傷勢,她也不敢說。
慢慢的站起身,腿柱子酸痛無比,差點跌倒在地上。
“明天我去山里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藥草。”
伸了個懶腰兒,她很自覺的打了個地鋪,就著被子躺了下來。
衛炤看她一眼:“今兒這么乖?”
悶在被子里的腦袋鉆了出來,臉色有點兒疲憊。
“沒時間跟你瞎比比,明天一大早就得起來。”
“娘子這么關心為夫?”
賤狼這會兒怎么了?白天嫌她聒噪,大晚上她想睡覺,他到來勁兒了。
“我知道,你也是那暗戀本姑娘男人中的一份子,不過不帶你這么占人便宜的,開口一個娘子閉口一個拙荊,你讓我以后去哪兒找男人?”
衛炤躺在床上的身軀一僵,看著床頂,輕哂一聲兒。
撥開被子,她騰地坐起來:“你不信?要是我嫁人了,記得一千兩聘金!”
“好。”他淡聲兒道。
喲呵……這么爽快!
“今天讓著你睡地板兒,往后也是要記在賬上的,不要太感動,多加點月錢給我就行了,再改善下伙食,順便賜我幾個可以使喚的俊俏男仆,賞我間檔次比你低點兒的房間,要求不多,就這么點兒。”
這回他許久沒說話,她以為這廝睡著了,于是躺了下來,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熟料,床上的聲音幽幽傳來:“小婢,你不是路瑾。”
他這句話,是肯定的語氣,而不是問句。
還沒躺熱的身體驟然僵硬,一顆心臟跳到了喉嚨口。
“爺開什么玩笑,我不是路瑾還能是誰?”
衛炤略微沉吟:“你是幽靈附體……”
騰地從被窩里翹起身,她臉色煞白,強壓住內心的恐慌。
“做夢去吧,就是大羅神仙附體,本王也不會給你加月錢。”
擦!說話竟說一半,嚇尿她了!
該死的賤狼,捉弄人都特么一本正經。
撫了撫還余驚未了的小心臟,她再次躺了回去。由于白天扶著衛炤走了老大遠的路,接著又集中精神替他醫治腿傷,這會兒實在困得不行。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呼嚕聲兒一波接著一波,連著那地板都跟著呼嚕的節奏震動著。
而床上的衛炤,接連翻了幾個身兒,因麻木過后開始作痛的腳久久不能入睡,現下又被這丫頭響雷般的呼嚕聲兒吵得心下煩躁。
“啊,啊!別過來!”
呼嚕聲驟然停息,他側了個身,望向地上的路瑾。
原來是在說夢話。
可下一刻,地上的人兒嘭的站了起來,毫無預兆!
連一向沉穩鎮定的衛炤,也不免微微受了一嚇。
只見地上那黑影蹭蹭朝他
的床鋪跑來,爪子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越抱越緊,他剛要發火,小人兒便可憐兮兮的開口了。
“爺,你是不是還沒睡著?”
衛炤假寐,不理她。
“我知道爺你沒睡,你呼吸都不平穩呢!”
他沒睡,還不是因為她打呼嚕打的跟震天似的!
用力甩了幾下被她抱住的胳膊,衛炤吼道:“你發什么神經,放開!”
“爺,屋子里有老鼠……”她聲音怯怯,比平時軟了許多。
見甩不開她,他彈起上身,抓住她的爪子,一根一根將她的手指頭往外摳。
可被嚇到的她,手勁兒格外大,好不容易掰開幾根,又像螞蝗似的吸了上來,他越摳的厲害,她纏的越緊。
“放開!”
“不放!”
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那灰肥灰肥細長尾巴的老鼠,剛才她還做夢來著,臉上一下子有好幾只小爪子踩來踩去,剛睜開眼睛,一粒黑乎乎的玩意兒就滾進她因為呼吸而張開的嘴巴。
一手抓緊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心攤開在他跟前:“爺,我沒騙你,這屋子里有好多老鼠,你瞧瞧,這是剛才那只老鼠拉的粑粑!還剛好拉在了我的嘴里,要不是我及時把它摳出來,早就吞下肚子了!”
她連連呸了好幾口口水在地上,小臉因為驚嚇皺成一團,看來確實嚇得不輕。
瞧了眼近在咫尺的一粒老鼠屎,衛炤沉下臉:“把這東西扔了!”
經他這么提醒,她才發現手里的老鼠屎都被她捏爛了,當即甩了幾下手掌,接著又纏上他的胳膊。
注視著沾滿老鼠屎的掌心蹂躪在自己干凈的袖子上,向來高貴愛干凈的衛炤周身黑氣沉沉,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
“混賬東西,還不趕緊放開!”
“不行,不能放,晚上我要睡床上!”她說的理直氣壯。
此時,她不僅僅是雙手抓著他的胳膊,整個人都爬到了床上,一個翻滾,就滾到了床鋪的里側。
“路、瑾!”衛炤一字一頓的吼道,“我是你主子,你這樣尊卑不分,不怕我殺了你!”
路瑾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可地上那么多比賤狼還可怕的大老鼠肆無忌憚的爬來爬去,還到處拉粑粑,想想她就渾身打顫兒,哪里還怕衛炤的威脅?
“你現在受了傷,要是殺了我,你的腳就別想好了,一輩子殘疾!而且現在咱們要是真打起來,老子未必就會輸給你!”她緊緊攥著他的一只胳膊,死皮賴臉的整個人貼了上去。
衛炤還要開口,她怕他又說狠話拒絕,趕緊打岔。
“爺,小婢知道您最好了,雖然平時板著臉沉默高深,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這世上啊,對小婢來說,除了我娘,您對我來說就是最親最親的人了,就一晚好不好?明天我下了老鼠藥,放了老鼠夾,就不跟你搶床板了,就一晚?”
一向頑劣又古靈精怪的路瑾,此刻難得像個女兒家在大男人面前賣乖討好。
雙眸冷下,衛炤瞧了眼自己被抓的
黑乎乎的袖子。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下去,爺下去。”
趕緊撲上去,她一把摟住他的腰,摟的死緊死緊,心里還有點兒不放心,于是兩條腿爺朝他腰間夾上去,真個人像只樹懶纏在他背上。
“你還是不是個女子?知道何謂羞恥!”
這廝以為她想吃他豆腐?不過她現在這樣子確實很像,唔……在調戲他。
“爺,你放心好了,咱兩是好哥們兒,我絕對沒有一丁點兒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只是我怕你一走,老鼠就爬到床上來了,咱們哥兩情深,還在乎這些小節嗎?”
衛炤眸子深了深,片刻,寒著嗓子道:“荒唐!什么哥兩不哥兩。”
“爺,你就睡床外頭,我睡床里頭,就一晚,保證就一晚,你要是不放心我的話,我就在床中間放一碗水。”她軟著聲兒,眨著一雙晶璨的大眼,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半晌,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多事精。”
見他讓步,她頓時喜上眉梢,收了雙手雙腳,跐溜一下滾到了床里頭,安安分分的背對著衛炤躺好。
衛炤瞥她一眼,跟著躺了下來。
屋子里驟然安靜下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身邊衛炤暖暖的體溫,還有不怎么平穩的心跳,微微僵硬的身子。
半晌,他幽幽道:“阿瑾,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女孩子家終究還是女孩子家。”
他這句話,意義深刻啊!她怎么會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在特工部的時候,她跟一幫哥們兒天天鬧騰在一起,因此對著方面沒多大在意。不過現在是古代封建王朝,男子若是碰了姑娘家的手,那姑娘就相當于毀了不少清白,搞不好還得嫁過去。
打了個哈氣,她輕聲笑了笑:“爺你在緊張?甭擔心,我啊絕對不會因為跟你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就要死要活逼你娶我的,我這個人呢,覺得還是瀟瀟灑灑一輩子的好,爺你,絕對不是我的菜。”擺了擺手,她安慰道,“好了好了,安心睡吧,睡覺有助于腳傷恢復。”
打從一開始,她就清楚她不會對衛炤有男女之想,他是這封建王朝里最貴無比的皇子,威風凜凜的王爺,她路瑾呢就是普通縣令的一個小女兒,現在路府被屠殺,只剩下她一個人。哪個皇子不是三妻四妾的,雖然衛炤還沒正式娶妻,可府里美人兒多的是,哪個丫鬟不是貌美如花,現在他沒娶妻,不代表以后不會,畢竟他現在才二十來歲,以后府邸大院里妻妾加在一起沒有幾百個也有好幾十。
她呢,畢竟是現代社會里長大的人,一夫一妻才是她心里所認可的,寧愿找個普普通通的村民,一生一世一雙人,瀟灑自在的過農家小日子,也不會跟著這些權貴之人在那牢籠般的大院里勾心斗角、爭風吃醋。
這回衛炤許久都沒有回復,只是原本緊繃的身子不經意震了一下,腦子里回想起剛遇見她時,那同樣的一句話“你絕對不是我的菜”。
翌日清晨,衛炤醒來的時候,床里頭小小的人兒已經沒了蹤影,桌子上則留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