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了學,路瑾發現回家途中的胖娃和瘦娃竟打在了一起,滾在一堆草梗子上面,瘦娃長得又瘦又小,哪裡是胖娃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胖娃壓在身子底下,胖娃掄起小肥拳就朝瘦娃臉上打去,幸好及時被路瑾給制止。
路瑾一手提著一個,將他們摜在草梗子上面:“你們平時都是好兄弟,這會兒怎麼打架了?我怎麼教你們的,嗯?”
瘦娃狠狠抹了下眼淚:“先生說過‘朋友,以義合者’。”
胖娃吸了下鼻子:“先生曾教導‘同心而共濟,始終如一’,‘少年樂相知,衰暮思故友’。”
瘦娃見胖子一口氣背了兩句詩,不服氣的瞥了他一眼,還要再說,卻被路瑾打斷。
“這些道理都知道,爲什麼還要打架?”
胖娃和瘦娃登時就不吱聲了,兩人臉上露出紅暈,都垂著腦袋。
這時,路過的二蛋吹了個口哨兒,笑嘻嘻道:“村裡有個小女娃,模樣水靈又可愛,胖娃瘦娃爭相搶,爲的翠翠常打架。”
“二蛋,你找死啊!”胖娃握著小拳頭,瞪了二蛋一眼。
二蛋做了個鬼臉,跐溜一下跑的比兔子還快。
這羣毛還沒長全的屁孩子,竟然爲了個小姑娘,打成這樣子,這還得了?
路瑾學著以前老師在辦公室教育她早戀的樣子,單手叉著腰,給兩孩子一人吃了一板慄:“這個啊,是教訓你們打架的。”
胖娃瘦娃痛的捂著腦門,不敢說話。
不過她路瑾可不會像以前那些老師那樣不論三七二十一堅決斬斷早戀,將尚未成熟的青色果實扼殺在搖籃之中。她要將這份早戀化爲動力,激勵激勵他們。
“你們知道女孩子最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不?”
胖娃瘦娃直搖頭。
“先生是女子,自然是最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了。女孩子啊,喜歡有學問,武功高強,舉止客氣禮貌的男孩子,當然了,女孩子更喜歡有錢的男孩子。”
胖娃瘦娃仰著小臉,表情有點兒爲難:“可是先生,咱們都是村裡的娃娃,沒有啥銀子。”
路瑾彎了腰,搖著一根手指頭:“No,No,No。有了學識和一身武術,怎的賺不了銀子?你們可以上京趕考,瘦娃文課好,以後說不定能中個狀元、榜眼、探花什麼的,胖娃武課好,以後直接將武狀元拿下,這樣你們還怕沒姑娘喜歡?那翠翠啊,到時候說不定還主動來找你們。”
胖娃一臉疑惑:“先生,咱們這樣,真的能行?”
瘦娃有點兒不自信:“咱們在這小村子裡,啥都沒見識過,聽說外頭的人可厲害著呢。”
“誰說你們不如外面的那些人的?有句話這麼說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只要你們好好努力,長大了出去見識見識,自然能闖出一片天地。雖然你們出生有所不同,但靈魂裡你們都是平等的,先生我敢說,我的學生都是最優秀的。”
胖娃和瘦娃聽得一愣一愣,雖然有點兒似懂非懂,但都連連點頭。
現在的他們還不知道,就是因爲女先生
今日的一席話,成爲他們日後名滿大衛的指路明燈,那時候他們再回想今日女先生的話來,心裡的感激之情永遠難忘。
辛苦一天回了家,卻發現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
賤狼帶著村子的小孫子去哪兒了?
在院子裡找找想想,一個念頭冒出來:賤狼不會把娃娃賣給人販子去了吧!
想到這裡,她扯著嗓子大喊一聲:“衛炤,你他媽給我等著!”
“知不知道,就憑你剛纔那句話,我便可以以大不敬之罪讓你掉腦袋。”森冷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啊咧,這會兒誤會了他。
“哈哈,爺還計較這些做什麼?咱們現在是患難與共的好哥們兒。”她說著朝廚房小跑過去。
剛推開滿是油煙的廚房木門,卻看見尊貴的王爺殿下那隻曾經握著長劍叱吒沙場的手裡抓著一把駑鈍的菜刀,正麻利的切著砧板上的蘿蔔頭兒,正是村長家門口種的,可是他切菜就切菜吧,另一隻手竟然抓著族長小孫子白白嫩嫩的小短腿兒,倒提著,還隨著切菜的節奏一晃一晃,搖搖欲墜的樣子。
路瑾目瞪口呆,怔在門口一動不動。又見菜刀在他手心轉了一轉,一眨眼又上了一根新的蘿蔔,而先前已經切好的蘿蔔絲兒已經進了一邊的鍋裡,正冒著香噴噴的湯味兒。
“你,你,你……”路瑾回過神兒,心疼的看向族長的小孫子。
雖然不是她自己的娃兒,好歹也是一個可愛鮮活的小生命,怎麼能這般被虐待?
可是你了半天她都不知道說啥好,結舌的時候,卻見衛炤將族長的小孫子往上一拋,換個手倒拎著,另一隻手又忙著切青菜。
路瑾剛想破口大罵,被倒提著的小孫子咯咯咯咯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興奮的四處亂轉,咧著小嘴,露出剛長出來的兩顆小門牙,口水沿著嘴角吧嗒吧嗒往下滴。
“你回來就好,小魔鬼你拿去吧。”衛炤面不改色的瞥了她一眼,隨手將小孫子拋了出去,小孫子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轉三圈兒,笑的更大聲兒了!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性,反而像在玩什麼好玩的遊戲一樣。
“混蛋!”她罵了一句,趕緊跑過去將小孫子接住。
幸好她有特工底子,要是換成別人恐怕這娃就會被他摔死。
將切好的青菜快速下鍋,他合上了鍋蓋:“小魔鬼拉屎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好像拉屎撒尿根本不關他的事兒一樣。
“靠,你怎麼不幫他換尿布!”路瑾伸手一摸,一股熱乎乎又粘稠的東西沾滿一手,衣服上就更慘了,因爲沒注意糊了胸口一片。
優雅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這種事情本就應該女子來做,本王願意照看他已經很仁慈了,難道還要指望老子管他拉屎撒尿?”
“族長拜託咱們的,我沒空管他,你在家裡不管誰管?”她瞪著他,火氣蹭蹭就上來了。瞧他那一副高貴樣兒,她心裡就很不爽。
“關老子什麼事兒?”他白了她一眼,轉身就去添柴。
“孩子在咱們這裡,咱們就得負
責,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咱們怎麼向族長交代?”
“靠,老子爲何要負責?”朝鍋竈裡又加了根木柴,他站起身倨傲的睨著她。
自己跟自己對話的感覺又來了!
“幹嘛學我說話?”她用那沾滿粑粑的手指著他。
“……”
“你不知道盜版侵權,要賠償銀子的嗎?”
“……”
“哐……”
他將盛起來的蘿蔔青菜湯用力放到廚房的桌子上:“臭死了,拿走洗乾淨了過來吃飯。”
這一頓飯,吃的實在憋屈。
因爲抱著族長的小孫子,路瑾從始至終都沒好好吃上一口。
她每用筷子夾點菜,就被臭小子雙手抓翻,咯咯直笑,到最後她滿滿一碗飯都被他糟蹋了一地。
衛炤則早早端著碗筷躲到一邊吃了個飽。
此時,路瑾深深嘆了口氣,終於明白爲何一開始衛炤就稱呼他爲“小魔鬼”。
又過了幾天,族長總算處理完了兒子和兒媳的喪事,回了村子。
小魔鬼被村長接回去的時候,路瑾心裡竟然還有點兒捨不得,當然除了某隻冷血的賤狼,將小魔鬼送還村長的時候,爽快的瞟了瞟她。
時間如梭,在村子裡一待便過去了半個月。衛炤的腳傷好了一大半,現在已經不需要拐杖就能獨自行走了,只是速度有點兒慢,再過不久他便能恢復的跟之前差不多。
拍了下他的肩膀,路瑾昂著腦袋:“怎麼樣,我神醫野貓兒厲害不厲害?”
星眸淡淡掃來,他拍去那隻爪子:“虧得你我做了個半個月的瘸子。”
尷尬的拿胳膊肘捅他一下:“哈哈,相公真會說笑。”
衛炤沒再理她,徑自走出了族長的院子。路瑾不緊不慢跟在了他身後。
陰陽谷陽面的春天來得比其他地方要早,遠遠望去,田野裡的油菜花已經開了一大片,湛藍的天空白雲飄飄,明媚的陽光照耀著茁壯生長的莊稼地。
路瑾心裡突然有一種奇妙的念頭。要是能一直像這樣,和摒去尊貴身份的衛炤住在卜家村裡,教教書,種種地,再逗逗村長的小孫子,其實還挺不錯的。但她還沒有被短暫的祥和衝昏頭腦,他的腳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京師裡還有一大批人在等著他回去,朝堂裡還有許多爭鬥需要他處理。
“爺,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她斂去一絲低落,站在他身邊。
望著眼前的美景,衛炤卻沒有回答:“去地裡看看。”
她愣了一下,跟著走了上去。
漫步在遍地的油菜花中間,花香撲鼻,還能看到幾隻蜜蜂在花朵之間嗡嗡的飛來飛去。
找了一塊乾淨的地兒,衛炤鋪了個帕子就地而坐,又順手摘了一片草葉,放在脣下吹了起來。
路瑾大大咧咧,直接坐在了綠草上,兩人的身影隱沒在油菜花中間,只聽得悠轉的一首曲子在田地間響蕩,忽而婉轉綿長,似少女輕聲低訴;忽而激昂慷慨,似軍人征戰沙場;忽而哀怨迴腸,似情人生死相別,互許來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