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和曼曼的爸爸說著話,一邊就這么一直等在急救室的走廊里,老趙的媳婦看我們去財務室充上了錢,別的似乎也就不再關心了,一會的功夫就躺在對面的一張排椅上,四仰八叉地打著鼾聲“呼呼”地睡著了。
此時,曼曼的爸爸話也少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有一搭沒一搭的,也進入了半睡眠的狀態。他一連幾天的勞累與傷心,也實在是累了乏了困了,看著他一點頭一點頭的疲倦困乏的樣子,我也就不忍心再去打擾他了,他一會的功夫也發出了鼾聲。
我也是,一天的勞累與煩惱,也讓我疲憊不堪,而此時曼曼的爸爸,老趙的婆娘,他們兩個人的鼾聲,也傳染給我,讓我漸漸模糊起來,最后竟然也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漫天彌漫的霧氣越來越濃,似乎也越來越黑,我置身其中,根本看不到一點濃霧中的一點縫隙,就像灰白色的厚厚的被子覆蓋了我,籠罩著我,擠壓著我,我感到了莫名的窒息!霧氣中的水分很快就凝結到了我的渾身,我覺得全身都是濕漉漉的,就像在暴雨中剛剛淋過,又像是才從水里鉆出來一樣,全身的衣服也好像在緊緊地包裹著我。
最后,直到霧氣把我完全消融,我也就真的像化在了其中一樣,突然,我的生命就像得到了再一次的重生,我覺得自己已經與身邊的霧氣完全化為一體,自由自在,隨意的飄蕩。
繼而我看到很多各種千奇百怪的鬼魂,從我身邊,輕輕地默默地走過,他們都視我為不存在,沒有看我的,也沒有和我打招呼的,即便是,我忍不住對他們大聲地喊叫,他們也無動于衷,各自沿著自己的軌跡而來回走過。
我飄呀飄呀,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時間,反正滿眼里到處都是濃厚的霧氣。
突然,在我的前面,一個高大的魂靈在往前慢慢地移動著,輕盈盈地飄著,我想過去和他說句話,可是任我如何高聲地呼喚,他對我確是毫無反應。
我飄到了他的身后,一下子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想要他留下來,陪我說話,可是等我強把他拽過來過來以后,這才看清了他的臉,竟然把我嚇壞了!
在我面前的他,竟然就是惡鬼科子!
此時此刻,他好像也認出了我,突然暴怒起來,完全變形,變得非常的猙獰可怕!
我吃驚不小,就在我驚詫的有點慌神,愣在了那,什么也還沒做的時候,我就看到從濃霧中躍出了一只矯健的貓,“喵——嗚——”一聲慘叫,就沖向了科子的魂靈!
這是不是嫣兒?!
就在我著急慌張還帶著驚恐的情形下,竟然一骨碌,我從排椅上坐了起來!
等我坐起來,知道了自己剛才是躺在排椅上睡著了的時候,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晃了晃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不經意間往走廊盡頭的出口瞄了一眼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科子的魂靈,從出口處竟然剛剛消失!。
那當然就是科子!
我猛的一下,完全清醒了過來,“呼”的一下站了起來,當我再次看向走廊盡頭的時候,就看到那只貓也剛剛急匆匆的沖出了走廊,追隨科子而去。
我趕緊連走帶跑來到了走廊盡頭,往前看去,但確實什么也沒有看到,整個的另一道走廊里,什么都沒有,安安靜靜,仿佛一切都睡著了似的!
而我剛才明明看到的是嫣兒與科子,與我在夢里的影像一模一樣!
也許這只是一場夢吧。
我回轉過身來,慢慢的往排椅邊走去,還沒走到呢,就看到曼曼的爸爸也已經醒了過來。
他也揉著惺忪的睡眼問:“怎么了,阿泰師傅?哎呀哦,好累,睡著了。”說著,他又用手使勁搓了一下臉,然后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我走到了他的身邊,剛坐下,還沒等我開口的功夫,急救室的門竟然又打開了。
從急救室里先是走出了那個與我吵架的矮個醫生,他看到了我們兩個,只是很輕蔑地掃了一眼,還是愛搭理不搭理的樣子,這輕蔑的一眼,那就算是跟我們打了個招呼吧,意思是,趕緊過來,我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曼曼的爸爸,就趕緊站了起來,小跑著來到了醫生的身邊,我也站了起來,跟了過去。但是醫生并沒有說話,而是閃到了一邊,接著兩個護士推著一輛病床車從急救室里走出來,我和曼曼的爸爸,也就只能跟著病床車與醫生,在走廊里拐了幾個彎后,來到了電梯前,進了電梯,一直到了六樓。
病床車上躺著的自然是那個老趙,他緊閉著眼睛與嘴巴,但是呼吸還算均勻,臉色除了那幾個血口子,一切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來。
出了電梯,拐了一個彎,經過幾間病房后到了一個寫著重癥監護室ICU牌子的屋門前,停了下來。
一個護士去敲門,一會的功夫門打開了,兩個護士就把病床車推了進去,我們剛要想一塊隨著進去的時候,但是醫生卻回過頭來攔住了我們,很不客氣地說:“站住,這是重癥監護室!你們沒看到么?在這里,外人是不可以進去的!”
曼曼的爸爸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小心翼翼的問他,老趙的病情怎么樣了,醫生看都沒看我們一眼,而是一直盯著走廊的一角,漫不經心地說:“他的病情還需要觀察,現在病人還沒有醒過來,就來這重癥監護室,全方位地治療護理一下,你們只管等著就行,除了交上足夠的錢之外,再就是到了吃飯的時間,有專門的護士會出來問你們要飯的,其余任何事情就都不用你們管了,一切都由專門的護士來照理。”
醫生剛說完,還沒等我們說出任何的話,就轉身推門走進了病房。
我和曼曼的爸爸,隔著門上的玻璃往房里看了看,卻什么也看不到,我們剛回轉過身來,就看見老趙的婆娘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來,竟然已經跟在我們的身后,也來到了這里,她只是很茫然地看著我們,什么話也沒說,而我們也都沒說話。
我們都坐在了重癥監護室外邊,走廊里的排椅上,剛坐下一會,曼曼的爸爸就很是不安地站了起來,給我悄悄使了個眼色,我看到了,也就跟著他走到了這道走廊的盡頭,窗子邊。
他掏出煙來遞給我一只,我們彼此點上,他這才不無憂慮地皺著眉頭,悄悄地對我說:“阿泰師傅,看來還真的麻煩了……”
我扭頭看著他,不解地問:“怎么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還是輕輕地說:“剛才護士把老趙這是帶到了重癥監護室了,你知道這重癥監護室是干什么用的么?”
我搖了搖頭,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
“重癥監護室里的病人,都只有生命垂危的病人才叫來這里的,只要進了這間房門,活著出來的人寥寥無幾,可以說,根本就是沒有的!”
聽到這話,我也是大吃了一驚,趕忙說:“沒這么嚴重吧?老趙的病,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你還不信呢,我整年半輩子陪著曼曼在醫院里,最知道這里邊的情況了,不是快死的人是不會被送到這里來的,這里二十四小時有醫生與護士在這里照料治療,不用我們管一點,更不用我們來護理,剛才那個醫生也說了的,但是在這間屋里,花錢可就像燒錢一樣,一天也得有好幾千吧。”
他這樣說,我也就相信了他的話,畢竟他確實常年和曼曼住在醫院,肯定比我知道這里邊的情況,他沒有多想與撒謊的,那看來,事情還真的是到了如此麻煩的嚴重程度了。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抬頭看了看走廊的那頭,正坐在排椅上的老趙的媳婦,她也正在抬頭朝我們這邊不時地瞅著。
難道老趙的病情真的有這么嚴重么,怎么會這么巧呢,我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因為我跟那個醫生吵了一架,故意讓我們多花錢呢?想到這,我就跟曼曼的爸爸,說了我的想法。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你就跟他吵了這么幾句,就算是再怎么生氣,再怎么小心眼,他也不會拿這個開玩笑的,不可能的,看來老趙的病是真的挺厲害,這可叫我怎么跟他老婆說哦。”
他說到這,也抬起頭來,悄悄地往那婆娘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心里也是很惆悵。
是哦,如果真如他說的一樣,萬一老趙有個意外,走不出這重癥監護室的門口,這可算怎么回事哦?此時,我也感到了憂慮與不知所措了。
看來錢是肯定會花不少,我當然也不能袖手旁觀的,我得回家取錢,再怎么說,也得有一個最壞的打算的。
我想到這,就對他說:“大哥,事已至此,我們也不用想多了,愁得上,想多了也沒用,愁也沒有任何用,那既然不用我們來護理,我就回家去休息一下,然后明天拿錢過來,就麻煩你跟老趙的媳婦大體說一下,她現在還對我惱怒著,你們是一個村的,好說話,我就不陪著你們在這了。”
“嗯,兄弟,這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說的,你明天也不用拿錢來,那一萬塊錢,應該也能夠花幾天的,這事就不用麻煩您了……”
“老哥,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您也就不用這么說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您放心吧,我不會憷頭的,更不會因此不會跑掉的,明早我一早就來,那我先走了!”
離開了曼曼的爸爸,我往前走了幾步,剛要拐進旁邊樓梯的時候,就看到那婆娘急匆匆站站了起來,快速地往我這邊跑來,同時喊道:“你!你不能走!……”
曼曼的爸爸此時也沖她迎了上去,一邊對我說:“你回家就是,這里我來說!”
我看了他們一眼,就扭頭跑下了樓梯。
等我跑下了病房的大樓,剛拐進醫院的大廳,迎面就看見幾個人,推著一輛病床車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在一起跑著的人之中,我認識其中一個,他正是科子的爸爸,天井官莊的張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