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天上便下起傾盆大雨來。風刮得呼呼地響。吹倒了許多樹木,也刮掉了很多的屋檐瓦片,更有許多砌得不太結實的墻連根倒了下來。一陣陣轟轟聲直貫人耳膜。
雨飄進了小亭子里,打在了三人身上,凍得三人直哆嗦。
張塵看著跟他一起淋雨的兩人不禁苦笑起來。不知道把他們留在祠堂里會不會比現在好上那么一丁點。
但如果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大春一直處于昏迷當中,他不敢賭。只要有那萬份之一的可能都會讓張塵追悔莫及。
“等閃電小一點咱們就回去。”張塵看著楊秀兒苦笑道。
“嗯,楊大哥一直沒醒,我有些擔心他。”楊秀兒看著昏迷中的楊大春有些擔心地道。
“秀兒,對不起。”張塵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講了出來。
“為什么說對不起?”楊秀兒摟了摟濕透的秀發,有些疑惑地道。
“要不是我們倆來到這個村子,現在可能也不會變成這樣。”張塵道。
“這跟你們沒關系,這是我們這村子的劫數。只是應在你們身上了而已。其實這對他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楊秀兒長長地嘆了口氣道。
“這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經這一次,這些活下來的人想必會想通一些事情。”楊秀兒道。
“秀兒,你父母呢?”張塵忽然想起來,便問道。
“他們,他們都去世了。”楊秀兒臉色有些暗淡下來,看得出來她有些不愿意提起這事。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張塵把視線移到亭外。閃電依舊在肆虐著,千萬道萬丈長的閃電從天上直沖而下,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摧毀一切物體。
雷聲也轟隆轟隆地作響,直振得人耳朵發聾。風帶著雨飄進了泥土磚里,不時便會有幾堵墻在一陣轟隆聲中倒塌。
整個天地間一片朦朧,像一副潑墨的山水畫。但在張塵眼里卻看不出絲毫的美麗。
不知過了多久,閃電漸漸小了,雨也漸漸止住了。
張塵和楊秀兒便攙著楊大春回到了祠堂里,關上門便覺得安靜了許多。兩人一頓忙活才把楊大春的濕衣服脫了下來。
張塵又把自己的濕衣服脫了下來掛在了一旁。這時卻見楊秀兒卷著手臂,鐵青著嘴唇,竟有些瑟瑟發抖。
張塵一拍額頭,暗罵一聲,太大意了,竟連這個都沒想到。
逐去兩旁的兩間屋里一陣翻找起來,卻只翻出來兩條半米寬的紅布來。
但這時哪里能再去計較許多,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張塵把布給楊秀兒披上,自己則把濕衣服脫了下來,前往那張臨時搭的木床躺了下去。
外面的轟隆聲依舊在響著,但卻一點也沒有妨礙張塵深處沉睡。
張塵再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幾縷陽光從屋頂的玻璃瓦處透了進來。
張塵揉了揉眼睛,撐著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四顧,卻見楊秀兒姑娘正裹著那張張塵給找出來的紅布靠坐在墻角里,頭正靠著墻睡得正香。
不由得苦笑一下,自己還真是不懂是憐香惜玉的人。
這一笑頓時牽扯到了傷口,頓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直把他痛得直抽冷氣。
正在熟睡中的楊秀兒聽到動靜便睜開眼來,卻看到張塵一臉痛苦的樣子,連忙跑過來關切地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扯到了傷口。”張塵勉強笑了笑道。
“沒事,過一會就好,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習慣了。”張塵苦笑道。
張塵又看了看躺在旁邊的楊大春,見他呼吸平衡臉色正常,這才松了口氣。昨天在外面淋了那么久的雨,就怕會凍出什么病來,見他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張塵下了床來,便往門外走去,甫一打開門,外面的陽光便照了進來。
這強烈的陽光直刺得張塵都快睜不開眼來。好大一會才睜開眼來看向外面。
這時卻聽旁邊一聲歡呼,只看見楊秀兒像個小女孩一樣又跳又叫的。
張塵看出門外,沐浴在陽光下,暖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很舒服的感覺。不由得感慨起來,來到這村子不過幾天時間,竟恍如隔世。
這幾天經歷的事情真如夢幻一般,如果不是看到眼前這一片廢墟,他幾乎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呢。
此時外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搬動著地上的尸體。只看到臉上一片麻木,除了麻木之外沒有任何的表情。
張塵慢慢地走到空地中央,經過一番尋找,才找到了已經被雷劈得面目全非的村長,此時他身上的那件壽衣已經千瘡百孔了。透過破裂的衣服可以看到被劈得發黑的身軀。
直到這時,張塵一直懸著的心這才徹底放下了。張塵又叫來楊秀兒一起找來干枯的木柴搭了個架子,兩人合力把村長的尸體抬到上面燒了起來。
一會火勢便大了起來,張塵看著那燃燒著的村長,不禁有些感慨。禍害村子的兩個罪魁禍首此刻終于被消滅了,幾番經歷下來,幾乎把兩人的性命都搭了進去,不可謂不兇險。
但好在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雖然這村子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從此他們不必再窩在這小村子里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
張塵又抬頭往天上看了看,天空一碧如洗,太陽高高地懸掛著,灑下萬道金光。原本一直籠罩在村子上空的烏云已經不見了蹤影。
能看到陽光真好,有陽光便有了光明。
張塵又在這村子里呆了三天。這三天里,他也沒閑著,每天都和村民們合力挖坑埋昨晚死去的人。就埋在祠堂外的那片大空地上,待最后一具尸體埋下去了,空地上已經壘起了密密麻麻的墳墓。
遠遠望去竟有些滲人,饒是張塵經歷過整個事情的人,也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這天楊大春也悠悠地醒來了。
楊大春這一醒,張塵頓時喜出望外,當即拿了背包扶著楊大春便往村口走去。還沒走出幾步,卻見身后一個緊緊地跟著自己。
張塵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秀兒,你怎么跟過來了?”
楊秀兒甩著包袱笑道:“跟你們一起走啊,你們去哪我就跟到哪。”
張塵不禁一陣頭痛,勸道:“跟我們有什么用,我們倆都是到處在流浪,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主這樣的日子你過得了嗎?”
“你們都能過得了,我為什么過不了。別小看我,我不比你們嬌貴,吃過的苦不一定比你們少呢。”楊秀兒依舊笑道。
“不一樣的,你這幾天也看到了,跟我們一起會很危險的,說不定什么時候性命就丟了。你二十歲都不到,外面還有大把精彩的世界等著你呢。”張塵依舊苦口婆心地勸道。
“你,你,你個負心漢,人家剛剛救了你,你卻就這樣就要丟下我。沒人性啊。”楊秀兒卻哇的一下便哭了起來。
“呃……。”張塵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女孩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要不我們把秀兒姑娘送到她親戚家里再回去吧。總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這里。不管怎么說也救過你的性命,咱不能做那白眼狼。”楊大春也開口勸道。
“也只能這樣了。”張塵點了點頭,又看向楊秀兒問道:“秀兒,你家還有什么親戚嗎?我們送你到你親戚家去。跟著我們總不是個事。也不方便。”
楊秀兒蹲在地上抹著眼淚道:“沒有了,一個都沒有了。我們家只有我一個人。”
那落雨梨花的模樣直看得張塵心頭一抽一抽的,不由得暗罵自己禽獸,人家剛救了自己一命,現在自己卻要拋下人家不管。可是,跟著自己又有諸多不便,一時心里兩難。
索性便攤手道:“你要跟著我們也行,但不許耍大小姐脾氣,我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們睡哪你就睡哪。能過得了這日子就來。過不了的話我這還有點錢,可以給你做路費,自己找個工作也能養活自己。這可比我們風餐雨宿的強太多了。”
“我不要你臭錢,哼!”楊秀兒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跑過去挽著楊大春的胳膊回過頭來對著張塵做了個鬼臉。
張塵一陣無語,這丫頭也賊精了,這就要開始挑撥離間了嗎?
也行吧,等過段時間,她受不了這苦日子自己就會離開了。張塵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三人慢慢往村子外面走去,沿途盡是些被風刮落的樹枝磚瓦。
經過這事情,想必不會再有人會住在這村子里了,過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成為一個廢墟。到時里面會藏著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楊秀兒走走停停,時不時地回過頭去看上一眼。眼里含著淚花。
兩人不得不也停下來等她,但卻又不好去催促她。畢竟生活了十幾年的村子就這樣離開了,以后可能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傷感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就這樣走走停停,從村子到公路的這一段路硬是走了大半天,直到日頭西斜的時候才堪堪走到了公路上。
張塵在路邊攔了輛大卡車,一臉肉痛塞過兩百塊錢給司機,司機這才答應載他們一程。張塵把楊大春留在副駕駛室,自己卻和楊秀兒爬上了后面的空車廂。
卡車緩緩地開動起來,兩旁的山嶺逐漸向后移去。小山村也在慢慢遠去。
楊秀兒只靜靜地盯著那個住了十幾年的小村子,仿佛要把那個小村子印在腦子里似的。眼睛都變得通紅通紅的,兩行清淚不停地流了下來,也沒有去擦掉的意思。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張塵嘆了口氣,幽幽地道。
但楊秀兒卻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仍舊死死地盯著那里。
張塵心煩意亂,卻又有些擔心起來。這一趟隔了這么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回自己兩兄弟拼命才應得的二十萬。
畢竟他們與那老頭和姜豐羽的斗爭一直都是在暗處,唯一的見證人董語微卻也是跟他們一伙的。現在只希望張國富張大經理能信守承諾,把他們應得的錢給他們。可是這又有多大的可能,他心里一點把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