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使用新法紡織一匹布的效率,提高了數(shù)倍之多。”白翊杰嘆道:“不想本地洞黎的紡織技術(shù)竟然比中原還高。”
“崖州地處南方,陽光充足,甚為適合種植棉花,本地人因之擅長棉花紡織,這沒有什么可奇怪的。”鄭云鳴撫摸著棉布嘆道:“倒是蘇子瞻貶謫崖州的時候,居然沒有注意到洞黎的紡織技術(shù)精湛之處,實在是可惜。”
白翊杰也搖著羽扇反駁道:“您說的好似東坡居士是去游山玩水了一樣,崖州之地潮濕炎熱,真是天然的流放牢獄。聽人說那里夏日里的蚊子都有白鵝那么大,一口下去,牛就因為失血而暈厥。您還嘲笑蘇東坡沒有查察到黎族的紡織技術(shù)之精妙么?”
鄭云鳴哈哈大笑道:“若是真的有鵝那么大,蘇子瞻那小身板去了,一口下去焉有命在?說回正題罷,除去織布之外,還要*染布技術(shù),只有努力提高布匹的價值,才能建立本地棉布對天下布匹的優(yōu)勢。若是能織染出花色布匹,必然能暢銷萬里。”
“您說的太夸張了,能夠暢銷千里,已經(jīng)是一樁財源滾滾的生意了。”白翊杰搖頭說道:“難道還能賣到海外去不成?”
鄭云鳴依舊沒有正面回答:“不管怎樣,這些事情將來只會勞你的神,勞不到我的神。我得全神貫注的去應付蒙古人在四川的肆虐。”
“我擔心的正是這個問題,”白翊杰憂色再上眉梢:“而今全蜀之兵不滿五萬,且多為老弱殘兵,不堪與戰(zhàn),和京湖不同,您一旦入蜀,能依賴的只有本部這點人馬,如何與蒙古十萬大軍爭鋒?”
“現(xiàn)在我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鄭云鳴說道:“你知道我從不在不了解當?shù)氐脑敿毲闆r之下下論斷。但夔州一地山巒險峻,蒙古軍想要施展強力的騎*作作戰(zhàn)是萬難之事,依廟算之論,總能有六成勝算。”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快,一定要搶在蒙古人之前趕到夔州全面展開布防。”
鄭云鳴一旦定下了方略,執(zhí)行起來如風雷迅疾。三日之內(nèi),一萬數(shù)千官兵已經(jīng)將輜重軍械等裝載完畢,準備好了啟程前往上游展開新的作戰(zhàn)。
大軍啟程的那日,趙葵和孟珙以及襄陽府的文武官員滿城百姓皆來送行。鄭云鳴在襄陽駐扎只有一年,但軍紀嚴明,士卒奮勇,本人對待一般的老百姓都很謙和有禮。在官民中聲望極好。如今小官人拔營入蜀,百姓們自發(fā)前來送行。鄭云鳴卻不樂大操大辦的送行儀式,按照慣常的做法,在致敬了上司同僚和本地父老之后,偷偷的從西門而出,乘上了自己的座船。
剛剛踏上甲板,鄭云鳴就聽到岸上有喧嘩吵鬧之聲,回頭看時,是兩個年輕人因為要搶著上鄭云鳴的座船,因此發(fā)生了爭執(zhí)。其中一人身形瘦長,聲音頗高,大聲叫嚷著:“我有制置使的舉薦信,誰敢攔我不要怪我的劍不鋒利!”
另一人身形魁偉,雖然聲音不高卻是堅定果敢,喝道:“我是副都統(tǒng)親筆寫信招納的,難道也該給你讓道么?”
鄭云鳴苦笑了一下,看來這兩個他人舉薦的年輕人,都不是什么容易相處的家伙。
他吩咐道:“去將那兩個吵鬧的家伙給我?guī)洗瑏怼!?
韓鋒接令,馬上下船來帶了兩人上來。二人看見鄭云鳴在船上,各自參拜。
鄭云鳴對那身材魁偉的年輕人說道:“既然有我親筆書信,必然是高斯得了?喪服未除,奪情之罪只在我身上,但韃子在四川兇焰未除,大丈夫怎么能坐視不管?”
高斯得慨然道:“先父為了守護蜀中,被蒙古人殺死,這樁仇要由我親手來報,所以副都統(tǒng)書信一到,我便我火速啟程前來會合。”
鄭云鳴又轉(zhuǎn)向那瘦高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但見此人面目不凡,眉宇中甚有倨傲之色。看起來趙葵推薦給自己的未必是什么容易擺布的角色,于是問道:“先生又是什么人?”
那人手捧趙葵書信呈上,大聲道:“蘄州余玠,現(xiàn)充蘄州作監(jiān)主簿之職,奉了趙制置使的書信前來向副都統(tǒng)報到。”
鄭云鳴大笑起來:“好好好,這下子大宋幾個有名的臭脾氣都聚攏到一處來了。也省的你們到處搗亂,今番蒙古人號稱五十萬,我們可只有一萬多,你們隨我入蜀,不怕被蒙古人砍了腦袋么?”
余玠高聲應道:“四川東部都是連綿山地,只要副都統(tǒng)依山作城,連點成線,蒙古縱有百萬精兵,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副都統(tǒng)?”
高斯得也說道:“夔州民風彪悍,士民驍勇,副都統(tǒng)善加用之,必然能有所建樹。”
“哼,坐而論道容易,落到實處難,既然已經(jīng)上了我的船,咱們的命運就綁到一起了。這一去是生是死,兩位都不要抱怨。”鄭云鳴高聲喝道:“馬上開船,直上川東!”
成都府路嘉定府的東北方,有一座叫做武信城的城池,坐落在山丘上的武信城,俯瞰著嘉陵江緩緩流過,這里是商賈和旅人的必經(jīng)之地,所以平日里很是熱鬧。不過蒙古人攻入華西平原以來,人心惶惶,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批的難民順著大江往東逃亡。據(jù)說蒙古人在成都府附近大肆洗掠,見人就殺,真正是一只雞一條狗都逃不出韃子的魔掌。武信城是個軍事堡壘,但平日也有許多做生意的小販和眷屬,大家都提醒本城守將趙總轄,趕緊關(guān)閉城門,以備蒙古騎兵突然殺到措手不及。但老趙有自己的想法,每天通過武信城逃亡的難民不計其數(shù),光是繳納的過關(guān)費用就讓趙總轄笑不攏嘴,怎么還舍得關(guān)閉城門?又有人提醒他夜間要管制燈火,這也是備敵之策,以防蒙古人發(fā)現(xiàn)城池的位置。但手下官兵極為反對,半夜黑燈瞎火的誰愿意摸黑巡邏?至于蒙古人,興許他們搶完了錦城天府也就該滿足了,哪有空管到嘉定府這么個窮地方來?
但有時候戰(zhàn)爭總是以迅雷之勢,突然降臨在毫無準備的人們頭上。
嘉熙元年的一月十九日,已經(jīng)是過完上元節(jié),城中依舊張燈結(jié)彩熱鬧未消。夜間點起篝火,將全城照耀的通明。誰也沒有注意在山巒的暗影中,正有一支人馬正在悄悄的靠近武信城。‘
當大隊的騎兵沖入城門時,守門的官兵甚至來不及做有效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大隊鐵甲騎兵一擁而入,夜暗中雖然看不清部隊的旗幟,但川中擁有精銳騎兵的蜀口軍隊這時幾乎全軍覆沒。這么大股的騎兵還能是什么人?于是乎守城的兵士幾乎以脫兔的速度扔下兵器四散而逃。
那大股騎兵隊一直沖到武信城的府衙門口,幾十名甲士下了馬來沖進了府衙,將摟著小妾正在安睡的趙總轄一把從床上揪了起來。
那趙總轄一看見這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也來不及分辨,當即叫道:“蒙古爺爺饒命!我,我愿意投降了!”
為首那個“蒙古”將官氣的笑出聲來,用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了趙總轄肥胖的肚腩一下。
“你看清楚些我們的裝扮樣貌,連敵我都分不清了,還說什么行軍打仗!”
他說了這句話,趙總轄方才鎮(zhèn)定了一絲驚魂,仔細打量來者,果然盔甲和軍服都是大宋的款式。而且來人說話一口正宗的江南腔調(diào),絕不是北方的軍馬。
他馬上拿起了本地守城官的派頭,不滿的喝道:“你們是哪一部分,怎么事前沒有通告就進到城中,要是本將不辨旗幟,互相廝殺起來,責任由誰來承擔?”
朱勝又在他肚子上抽了一鞭:“你還有心思來狡辯!你看看這座城池,燈火通明,城門打開,是不是在等著蒙古人進城來殺人放火啊!還是你早有心思要將整個城池獻給蒙古人當禮物。這個時候,萬一要是真的有蒙古人來襲擊的話......”
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門外一名軍士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喘著粗氣說道:“統(tǒng)制......前方十余里發(fā)現(xiàn)大股蒙古騎兵的蹤跡,他們應該是發(fā)現(xiàn)了這座城的燈火,正在朝著這里疾馳而來。”
趙總轄聽聞此言,嗷的叫了一聲,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朱勝氣憤的對韓鋒說道:“就這膽色還是吃行伍飯的,真是百無一用只會吃百姓糧餉的廢物。你去通知姚仲統(tǒng)制,帶領(lǐng)五百人在東門埋伏,我?guī)灏偃嗽谖鏖T埋伏,這座城堡一共就兩個門出入,看那蒙古軍如何落入咱們的陷阱。”
這一支蒙古軍自從成都出發(fā)以來,一路未遇到宋軍的有效抵抗,將沿途所有人眾一概加以屠殺。狼奔琢突至此,看見這里居然有一座城池燈火通明,就像是餓狼發(fā)現(xiàn)了獵物一樣迅速猛撲過來。
當數(shù)百名鐵甲騎兵蜂擁沖入武信城西門,前進了還沒有一百步,突然兩側(cè)街道上亮起連綿的火把,無數(shù)箭矢從兩側(cè)飛來,正前方?jīng)_出兩隊火銃手,迎面朝著他們開火。一名驍勇的軍將帶著數(shù)十名敢死隊突入到城門附近,將城門重新關(guān)閉起來,宋軍仰仗著火器支援不斷分割包圍圈中的敵人,很快就將這一小股敵人盡數(shù)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