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餘賒發(fā)間紅寶冠,身上碧色錦袍,朗聲讚道——有時美人不只是女子,男子也可以,差不了多少……
按照燕京城中的發(fā)展,這時候鑑詩的人,應當飄然而出,手中摺扇,腰間玉佩,撫掌而笑,此人容貌還需甚偉。
可是現(xiàn)實來說,不僅英雄換了調(diào)子,這賞詩的美人,也是被五花大綁捆在樹上的……
這深山老林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倒是把蕭易寒嚇了一跳,不過之後,那種知音難覓,終於遇見的情感油然而生。
“真當知音!紅楓燦燦而有人同賞,蕭某之幸!”蕭易寒並不知那位“極有品味”的美人在哪兒,只得抱拳朝四周拜了拜,朗聲道。
“甚是!可勞煩你先將我解開……”季餘賒只得捧著蕭易寒,一臉尷尬地苦笑。
這英雄終於覓到了那落難美人兒,既是英雄,自然俠肝義膽,也不辨那人是好是壞上來便救,也不怕碰上些你救他下來就賴上你的。
若是美人賴上,也罷了,若是個男人……
不過蕭易寒自然不懼這些,一來季餘賒打眼望過去便是大寫的有錢二字,紅寶紫金冠,雲(yún)錦衫子,一看便是不菲的造價;二來蕭易寒渾身上下,破書幾卷,布衣麻裳勉勉強強算個衣裳,基本屬於賊看了逢年過節(jié)都能留個幾錢銀子好積善積德的類型。
季餘賒拍拍身上的塵土,正正發(fā)冠,剛從樹上下來卻沒一點憔悴疲累之色,一臉莞爾微笑,真真像是來賞楓吟詩的。而一旁灰頭土臉的蕭易寒倒像是剛剛脫難的。
“多謝壯士出手相救。”這位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天才,碰見蕭易寒這等清雋的,能硬生生躬身稱呼一句“壯士”也是不容易的。
“無妨無妨,舉手之勞而已。”被捧的樂呵呵的蕭“壯士”那叫一個高興,眼睛早都笑成了一條縫。
“荒山野嶺,兄臺可是往燕京去的?”季餘賒倒是恭謙有禮,負著手便和蕭易寒一同向前走。
“正是,莫非足下也是……”蕭易寒略略停頓了一下,看向季餘賒,正好望到季餘賒的那雙眸子。
不得不說,這半路遇上的美人倒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就算拋到燕京城中也是個擲果盈車的人物,他眉宇溫和,讓人想起西湖三月半時飄然的楊柳。而下面那一雙狐貍眸子卻靈透而狡黠,隱隱閃著商人的算計意味。
“真是緣分,我正要去燕京城中一趟,不如同往如何?”季餘賒道,眉眼彎彎,多了些哄騙的感覺。
“甚好,我也有此意。”蕭易寒蕭大公子可是找到了一個肯欣賞他的美人兒,自然是樂不迭的就答應了。
“還感念兄臺相救,不知兄臺姓名?我名季餘賒,祖從蜀中。”季餘賒道。
季餘賒的笑既恭謙又溫和,可蕭易寒還是隱隱覺得發(fā)慌,倒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一種“哎呀看一眼就知道很聰明還是不要去招惹他”的感覺。可能是生了個靈巧樣,也不像是隔壁村種地的大爺看起來樸實無華的緊,畢竟又帥又機智的人一般心眼死多,而長得醜的人一般老實。
心裡沒個底的蕭易寒答道:“在下蕭易寒,荊楚襄陽人。”
“荊楚襄陽,地靈人傑,算來我母親便是荊州的人。”季餘賒笑笑,掰著手指數(shù)道。
這“美人”姓季,他母親又是荊楚人,又是華裳寶冠的,來頭肯定不小。蕭易寒只是隱約記得二十來年前,蜀中季家長子娶了荊州百里家的嫡女爲妻,這一場婚宴是名滿荊楚,以至於十幾二十年過去了,還是成爲佳話美談。
想來季餘賒,便是這一家的公子吧。
“季兄身份貴重,深山老林裡面怎麼會叫人綁在樹上?”蕭易寒問道。
季餘賒倒是不尷尬,始終溫和有禮,實打?qū)嵉氖谴蠹绎L範。
“身份貴重是一回事,偶爾遇上綁匪二三,倒也不值一提。”
噫,您還真會隨遇而安。
蕭易寒印象中的“有錢人”就是莊子裡頭有三顆金牙的錢財主,一口的鄉(xiāng)里粗話,脾氣大得很,第一次見著這麼溫和的,不免有些不適應。
“不提這些,也不論蕭兄爲何來燕京。我只聽說近日燕京香山頂,沈北宮主召集武林諸人鑑寶,聲勢浩大,碰巧香山近日也是層林染盡,你可有興趣?”季餘賒笑吟吟地問道。
“我自然願意!”也真是趕巧,剛到燕京就能碰上這個麼難得機會,蕭易寒想不開心都難。
“嗯……若是有空,我聽說城中燕子樓裡的銀針茶不錯,再佐上一出’佳公子賞楓上香山,救美人月圓夜定終身’的戲碼,那便是絕好……”季餘賒道,順便尋了一條下山的路,引蕭易寒下去。
被輕易拐走的英雄和半路美人,就這麼一路下山,眼瞧著香山已於不遠之處,打耳便能聽見人聲鼎沸。
燕京一定是個福地,蕭易寒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