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時候,天將亮未亮,零星掉了幾滴雨,一片天看上去都不是太晴朗,雲(yún)彩凝結(jié)著陰鬱的顏色,人的心情自然也就沒有那樣歡喜了。
蕭易寒看上去與平時別無二致,百里調(diào)笙也不知道是他真不在意還是裝作不在意,不過無論怎樣,還是當(dāng)下要緊。
一路的景緻也是乏善可陳,雖說南方的冬日裡不會有枯枝敗葉,可大片大片的蒼翠色實在是無趣,也算是寒山。
因爲(wèi)有江漪珠,這一行人之間的對話本就少,氣壓低得可憐,晴天尚且如此,更別說對著這樣的天,這樣的山了。
一路無語,再短的路走起來也頗爲(wèi)漫長。
驀地,他們身旁不遠(yuǎn)處的樹林子裡竄出一羣大概十來只鳥來,這倒是引起了蕭易寒的注意。
他稍稍一勒馬,瞥一眼林子處。
這一向山林寂靜,怎麼會無緣故地竄出一羣飛鳥?
答案很簡單。
無非是“餓虎撲食”。
“不去看看麼?”他問前面兩人。
百里調(diào)笙也勒住繮繩,回身望了一眼那處,又瞧一眼江漪珠,看她也實在無聊的緊。
隨即爽朗一笑,甩動繮繩道:“看看去!”
江漪珠也不反駁,自顧自地催馬跟上。
當(dāng)蕭易寒撥開重重枝葉,卻什麼也沒看見,一切彷彿靜好如常。
百里調(diào)笙瞄一眼他神色,又瞄一眼那老樹根底下,眸子一轉(zhuǎn),揺著扇子悠然笑道:“既如此,回去?”
說罷轉(zhuǎn)身就要催馬而回。
“不。”
蕭易寒伸手把他攔住。
“你看那處,這樹長出地面的這一段根鬚,”蕭易寒鎖著眉頭,用手指著他說的那處,目光異常犀利:“明顯就是被壓斷的。”
說罷,他又仰頭環(huán)視周圍樹林。
“定有人在這裡打鬥過。”此話一出,他又立馬糾正,“不,是被人打暈的?!?
這裡皆是十幾年的老樹,樹冠都高的很,如果只是一個人在這裡因被人打暈而倒在地上,諒那人有多重?會驚起這麼多飛鳥?
賊人一定是藏在了樹冠上。
突然,就在他的目光掃到樹冠一角時,他看到了一雙狠惡的眼睛!
是那樣的漆黑鋒利,森森的目光,像是劍鋒一樣盯著他!
他汗毛一豎,反手拔劍便蹬著馬鞍跳到一個樹枝上,這動作一氣呵成,不過一個眨眼間的事兒。
那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一道白光晃過眼睛,一把長劍便要橫在脖頸上面,生生把他汗毛切掉了一半!
幸好這人也是身經(jīng)百鍊,身手一般反應(yīng)卻不算遲鈍,側(cè)頭一閃,躲過去便想要跑路!
仔細(xì)一看,他背上還揹著一個姑娘!
“他還算是機靈?!卑倮镎{(diào)笙在下頭看著,頷首讚道,轉(zhuǎn)身又問江漪珠:“你說怎樣?”
“問我做什麼?只叫他快些,救了人就回來?!苯糁榇唏R上前兩步,也不看百里調(diào)笙。
突然,江漪珠猛地轉(zhuǎn)頭,喝道:“什麼人!”
似有一道影子自林中閃過,雖未惹出任何聲響,甚至連足尖掠過地面的聲音也無,卻仍被江漪珠看到。
她隨手摘一片樹葉往那方向一擲,只聽得樹葉劃破了空氣,“嘭”地釘在了遠(yuǎn)處一樹幹上。
只見遠(yuǎn)處有一隻花鹿跑了出來,從江漪珠身邊跑過,又跑回了森林裡。
江漪珠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對一隻鹿?fàn)?wèi)什麼在森林裡跑得那麼快還存有疑問,但想來應(yīng)該沒什麼大事兒,又?jǐn)E頭看蕭易寒還是根那人糾纏不下,雖此時未分勝負(fù),不過他卻已佔了上風(fēng),也難怪那人一心想跑。
江漪珠點點頭,論筋骨天賦,蕭易寒讀了二十餘年聖賢書實在是浪費了。
百里調(diào)笙好像知道她想什麼似的,也未轉(zhuǎn)頭:“我就說,他筋骨屬實是一等的,與你相提並論也絲毫不爲(wèi)過。你別看他平日裡溫溫軟軟是個好脾氣,腦子卻一點不笨?!?
江漪珠也不說話,算是默認(rèn)。
這個評價,算是極高了,江漪珠是誰?天下聞名的武學(xué)奇才,才二十出頭便算是縱橫武林,勝她之人不過五指之?dāng)?shù),不過人家?guī)煆碾?yún)袂仙子墨妜,又天賦異稟,有此等造化想必是不足爲(wèi)奇的。
不過百里調(diào)笙嘛,雖不比墨妜,但是蕭易寒假以時日想必也是大器。
雲(yún)袂仙子墨妜,是江漪珠的師傅,廣毓宮的上一任宮主,才情無雙,武功蓋世,淡泊名利,故世人敬之稱爲(wèi)“仙子”。
只是四、五年前,墨妜突然銷聲匿跡,再無蹤影,論是誰也找不到,皆稱雲(yún)袂仙子化仙而去,此說雖然虛幻,但一經(jīng)揚傳,三人成虎,到也成了江湖上茶餘飯後之談資。
“反正我們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且讓他積累積累經(jīng)驗,別到時候叫人拿了命去就成。”
確實,不一會功夫,只見蕭易寒抱著那女孩,出現(xiàn)在這兩人面前。
“逞盡了英雄事,笑抱美人歸,你可得意了?”百里調(diào)笙看到此景,挑了挑眉,一個翻身下馬,便拂掌而笑。
江漪珠卻突然沒那麼開心了,她冷冷瞟一眼蕭易寒,便有些微怒,轉(zhuǎn)頭問蕭易寒。
“那人呢?”
“沒殺,劈暈了,大概掉到一旁樹叢裡了。”
江漪珠的臉色看上去更陰沉了。
“這等賊子本不應(yīng)該留。”
她又?jǐn)E眼看看蕭易寒。
“趕緊把她放下,小心人家醒了告你官去,要抓的便是你這登徒子?!?
“真是奇怪,我救了她,她爲(wèi)何還要害我?”蕭易寒笑道,放開那姑娘的手腕,看向江漪珠:“若是有一日宮主落難了,我救了您,是否也要怪我?”
“怕還沒有那天,”江漪珠轉(zhuǎn)頭不看他,似是不滿,“我不過開個玩笑,你與師哥日日開玩笑,我只說這一個也不成了嗎?”
玩笑?什麼時候見江漪珠開過玩笑了?
“他倒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以後再開什麼玩笑,應(yīng)早與我們知會,未免讓人以爲(wèi)你看著蕭易寒救了個姑娘便要不開心了。”百里調(diào)笙似笑非笑地與江漪珠解釋,也不知道他倒地是不是想要幫忙解釋,總之若是想幫忙,這句話可沒起什麼作用,蕭易寒恨不得登時捂住他的嘴。
但不得不說這句話說實在是漂亮,江漪珠竟被噎得愣是一個詞也沒說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與你們兩個出來,本就沒開心過?!边@句話就顯得十分沒有底氣了。
說罷,再也沒理過那兩個人。
蕭易寒忙在一邊打圓場:“行了,您也別添亂了,救人要緊?!?
百里調(diào)笙也沒仔細(xì)看,直接走上去探了探那姑娘的鼻息,道:“還活著,看這樣子也不是蒙汗藥弄暈的,不過是尋常手刀,諒她一個弱女子,哪裡有什麼抵抗力呢?”
“按住……”
百里調(diào)笙打量打量那姑娘,卻突然不說話了。
他竟面露一絲震驚之色。
他開始細(xì)細(xì)端詳她的眉目,這震驚之色開始時愈濃,後來便化作爽朗笑容。
他揚眉一笑,喚江漪珠道:“師妹,你瞧這姑娘眉眼?!?
江漪珠轉(zhuǎn)頭,看到那姑娘正臉的那一刻眸子竟猛地一凜!
她嘴裡喃喃唸到:“師……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