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

蕭錦云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也只是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桃枝說的都是沈珩的好壞，也許她知道，也許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蕭錦云已經(jīng)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天真了，沈珩不是個簡單的人，他要做的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屋里只剩下蕭錦云一個人，樓下卻漸漸熱鬧起來，不知是不是有客到了，樓下傳來店小二殷勤的招呼聲。

蕭錦云回過神來，終只是笑了笑。

自己有什么值得別人圖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蕭錦云沒有留在客棧，也沒有去縣衙?？h衙那邊沈珩會處理，可是昨晚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她更想知道現(xiàn)在寶香樓那邊如何了。

十三娘是個明白的女人，也是個記仇的女人，昨晚的仇她不會就這么算了。

杜爺現(xiàn)在在衙門，但寶香樓里跟杜爺有關(guān)系的，可不止一個人。

蛋黃一樣的太陽已經(jīng)升上了房頂，日頭高照，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寶香樓三個大字上，照的樓頭掛著的紅燈籠越發(fā)鮮艷。

蕭錦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嚺说募饨小Ｄ墙新晭е屓诵捏@的凄厲，接著就是求饒。

“求求你，求求你，我錯了，我什么都說?！?

是天葵的聲音。

蕭錦云走進(jìn)去，就見十三娘坐在花廳的正中間，頭頂是懸掛的彩帶。那些姑娘在她四周為了個圈，而她身后站著的，是樓里兩個專門負(fù)責(zé)調(diào)教姑娘的壯漢。

蕭錦云走進(jìn)去，有人看到了她，輕聲叫：“十三娘?！笔沽藗€眼色，所有人便都朝蕭錦云這邊看了過來。

十三娘也抬眼看過來，看到蕭錦云，怔了一下，忽然笑起來，“快，快去把蕭姑娘給我請過來。”

說著自己也起身，朝蕭錦云走來。

蕭錦云雖然此時仍是男兒的打扮，但也不在意了。走過去大方跟十三娘打了招呼，倒是周圍有幾個姑娘眼尖，立即認(rèn)出來。

“這不是新來的賬房嗎？”

蕭錦云也不解釋，只對大家笑笑。十三娘立馬招呼人，“去，再搬個凳子來?！闭f著挽了蕭錦云，摁著她的肩膀，把她摁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此時，蕭錦云才看清，那些姑娘圍成的圈里，還跪著一個人。

“天葵？”

那人雖然披頭散發(fā)，衣服都撕破了，但蕭錦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心底稍稍有些異樣，卻也不意外。

天葵跟杜爺走得近，很多事情未必就不知道。

十三娘昨晚著了杜爺?shù)牡?，但又沒辦法找杜爺出氣，就只能找到他這個相好了。

蕭錦云看著天葵，十三娘冷笑一聲，對著周圍那些姑娘：“我這個人賞罰分明，誰對我有恩，我記在心里，誰暗地里給我下過套，我也絕對不會忘?！?

說著，看向蕭錦云：“昨晚，是蕭姑娘救了我，那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在這寶香樓里，你們看到她就要像看到我一樣?！?

周圍鴉雀無聲，那些姑娘看著蕭錦云，眼里的神色都很復(fù)雜。

十三娘卻忽然提高了音量，問：“聽到?jīng)]有？”

大家齊聲答：“聽到了。”

蕭錦云卻受寵若驚，不知十三娘為何如此，只急忙要站起來，“其實昨晚……”

十三娘按住她的肩膀，沒有讓她說下去，卻道：“昨晚秋笙也功不可沒，以后只要她愿意留在寶香樓，有我十三娘一口飯吃，也絕不會餓著她。當(dāng)然，如果不想留在這里……”

她的目光掃向秋笙，繼續(xù)道：“那我也隨時給她自由。”

此話一出，四周的姑娘都炸開了鍋。在這青樓里的姑娘，可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迎來送往，都只因身不由己。

可十三娘卻給了秋笙選擇的權(quán)利，甚至給她自由之身，這是何等讓人艷羨的事。

但秋笙卻忽然跪下，對十三娘一拜：“當(dāng)年我被爹娘賣到這里，是十三娘肯留我，給了我活路。我做的這些，不過是在報恩罷了，怎么敢提功勞?！?

“我留在這寶香樓，吃好穿好，還有十三娘的照顧，哪里還有這么好的事。只要十三娘不嫌棄，我愿意永遠(yuǎn)留在您身邊?！?

秋笙是會看臉色的人，雖然平日里囂張跋扈，但也不過是對著樓里那些姑娘，對十三娘，她還是把握得住分寸。

十三娘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點點頭，這才看向天葵：“對我忠心的人，我不會虧待，但對我不忠的，我也絕不放過?！?

眼里的神色忽然變得尖銳，正好這時有人搬來了凳子，十三娘坐下來，“那你說說，這件事我們該怎么算呢？”

這話，她是問天葵，但蕭錦云心里卻暗暗佩服十三娘。

感恩的事，她擺在明面上來說，不僅收買了人心，也為后面殺雞儆猴做了鋪墊。果真是久在江湖的人。

天葵也是聰明人，十三娘做這些鋪墊，她便知道，她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忽然聽十三娘這么一問，她便立馬慌了神，爬到十三娘的腳邊。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求你不要把我丟給那些男人，是我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yīng)……”

“閉嘴！”

十三娘忽然爆喝一聲，花廳里的人都嚇了一跳，天葵更是癱軟在地上。十三娘卻不看周圍那些人，只換了一副冷冷的神色。

“你們的事，當(dāng)我我知道嗎？我要聽的，可不是這些，我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想將功折罪，我給你這個機(jī)會，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十三娘的話沒有點透，天葵卻面如死灰，只呆呆地癱坐在地上。十三娘又冷哼一聲：“我再給你一天時間，你好好考慮考慮，明兒個衙門可就要過堂了，你要是再不叫出來，以后也就沒有機(jī)會了?！?

“你也別妄想著那個人還能回來救你，就算他回來，不死我也能讓他脫層皮，寶香樓的銀子現(xiàn)在在我手里，他拿不到，連自身都難保，你還妄想他能來救你？”

十三娘站起來，揮揮手讓人把天葵先帶下去。

蕭錦云也站起來，十三娘看著她的臉色，吩咐人帶她先去休息。又拍著蕭錦云的肩膀，“我讓人給你騰個好的房間出來，你要是愿意留在這里，還做賬房，每個月我仍給你三兩銀子?！?

“十三娘……”

蕭錦云覺得有些口干舌燥，明知也許只是收買人心，但是她心里還是感激十三娘。

十三娘沒讓她說下去，只道：“昨晚你本來沒必要來的，后來也是有機(jī)會逃走的，但為了救我又被抓住，你放心，我記性再不好，這點恩情還是記得的?！?

說完便往內(nèi)廳去了。

蕭錦云站在那里，怔怔地出神，這十三娘，若在戰(zhàn)亂年代，大約也能算是梟雄。昨晚為了保命，蠱惑蕭錦云先救自己，不能不說自私。

可是她也知道，這是恩情，而這份恩情，她也就真的記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