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貴的話,明里是幫理不幫親,但卻真正把蕭錦云推到了風口浪尖。
無論如何,陳德貴是陳家的當家人,陳王氏鬧得再厲害,只要他不開口,外人便不敢把蕭錦云如何。
可是現在他已經說了,明天請里正來處理。這話,就相當于是把蕭錦云推出去給了外人。之后要怎么處理,他也不會幫她說話。
陳德貴表明了態度,蕭錦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孤立無援的一邊。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連唯一的舅舅也要這樣對她。
屋里有不少等著看熱鬧的人,聽陳德貴這么說,也跟著道:“那就先饒過他們今晚,不過,可不能讓這奸夫跑了。今晚我們組織一下,大家輪流值守,先把他們看住了。”
有人不樂意,但另外有幾個男人也點頭:“對,不能讓奸夫跑了!”
以陳王氏為首的幾個婦人也表示贊同,大聲高氣地說:“那我們來分配一下,今晚怎么守夜。”
一群人就這么商量定了,也不關蕭錦云的事。眼見著蕭錦云還有些虛弱,他們才勉強沒把她從那屋里趕出去。
而沈珩也因為牽連,被那些人困在房間里,不許出去。
值夜的人兩個一組,就在客廳里,換班的時候都要過來,伸長脖子往里瞧瞧,生怕他們在里面行什么茍且。
但見到他們只是規規矩矩地坐著,卻又像是有些失望,唾一口回到外面的飯廳。
蕭錦云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下半夜的時候忽然醒來,出了一身冷汗。
沈珩撐著腦袋在桌邊睡著了,那個叫青云的小男生不知從哪里抱得破棉絮,雙腿夾著裹在身上也睡著了。
蕭錦云口渴得厲害,起來喝水,屋里兩人都十分警覺,她一動立馬醒了。
沈珩給蕭錦云倒了水,蕭錦云接過去,眼里都是歉意:“多謝沈公子,今晚的事公子原不必受此牽連的,都是我……”
“不關姑娘的事。”蕭錦云的話沒說完,沈珩就打斷她,“倒是我表妹那些話,姑娘不要放在心上。靜若也是從小慣著,小姐脾氣,但沒什么真正的惡意,蕭姑娘不要跟她計較才好。”
蕭錦云楞了一下,才知原來他是為了杜靜若的事來的。
旁邊青云插嘴:“我家公子回府,一聽說你們走了,就連忙趕了過來,怕你們路上出什么事。”
又撇撇嘴:“可是沒想到來這鄉下卻發生這樣的事,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還有你那些什么親戚,簡直個個不講理,特別是你那表哥……”
青云一肚子都是埋怨,卻被沈珩一個眼神看了回去。
后面的話雖然沒說出來,蕭錦云也明白那意思,更無地自容了,只低頭道:“這事兒本來跟沈公子不相干的,沒想到公子又救了我一回,還把自己也牽扯進來。我舅娘和表哥都不是講理的人,不知道他們明天還會生出什么事端,不過果子放心,不管怎么說,這件事都跟你沒關系。”
蕭錦云看著沈珩腳上那雙黑色緞面的靴子,上面還著泥灰,想了就是青云說的那樣,他回到杜家,還沒歇上一口氣,就匆匆趕到了鄉下。
也虧得這樣,蕭錦云才從陳禮州手下獲救的。
可她只嘆了口氣,同樣是表哥,沈珩能為了自己表妹幾句失禮的話,親自替她來道歉。而陳禮州卻對她做出這種畜生的事。
“杜小姐真是好福氣!”
她這樣感嘆了一句,不知道是替自己惋惜,還是對杜靜若羨慕。
沈珩大約能聽懂她的意思,但是并沒有接話,卻轉而問道:“明日之事,蕭姑娘可有周全的法子?”
蕭錦云搖頭,“我能有什么法子,不過跟他們死扛。但沈公子請放心,這件事我會跟所有人解釋清楚的。”
沈珩卻否定了她的話:“解釋不清了,今天這件事,我們在一條船上。”
說這些話的時候,沈珩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這倒讓蕭錦云愣了下,反問:“那沈公子有什么辦法嗎?”
沈珩的目光落在屋里那盞油燈上,看著小小的火苗躥起來又落下去,忽然一笑:“船到橋頭自然直,今晚先睡覺吧,明早再說。”
蕭錦云看著沈珩臉上的笑,不明所以,但還是沒再說什么,只躺下勉強對付著又睡了幾個時辰。
雞叫過兩遍,東方的天才露魚肚白。蕭錦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昨晚陳禮州欺負自己的事,又想到舅娘不講道理,惡人先告狀還倒打一耙,想得她心頭的血氣一陣陣上涌。
其實能為了什么事呢,昨晚舅娘口口聲聲提的都是陳家對蕭錦云的養育之恩,都是蕭錦云不要臉,不懂得知恩圖報。
其實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蕭錦云大了,讓陳王氏有了危機感。這么多年,蕭家送下來那些好東西,可都被陳王氏拿去了。
要說到恩情,他們陳家對蕭錦云又有幾分恩情?還不是看在那些錢財的份上。可是這么多年,陳王氏拿著蕭家送下來的東西,卻欺負著蕭家的女兒,讓她在他們陳家當牛做馬。
這些蕭錦云都不去計較,可是到了如今,陳王氏還這樣來逼她,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蕭錦云想,這件事不能就這么過去了。既然陳王氏想壞了她的名聲,想貪走那些錢,那她就偏不讓她得逞。
原本她是想不爭不搶的,可是既然不爭不搶也不能自救,她也就只好也學會心腸冷硬一點了。該是她的東西,她憑什么不要?
里正來的時候,天剛亮。大概是陳王氏急著要處理蕭錦云,天還沒亮就去吵了里正家里。這會兒里正背著手,匆匆地過來,臉色并不好看。
在這村里,里正也算是官老爺,按照大唐的戶籍錄入,四家一鄰,五鄰一保,五保一里,五里一鄉。
里正算是離大家最近的官了,大家有什么事也喜歡去找他解決,在這鄉里地位極高。
但不知這里正是一大早被打擾不高興,還是來之前就有人對他說了什么,走到蕭錦云的屋內,臉色卻極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