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乾收回目光,品一口手邊的茶,又仿佛在細細品凌風那句話,末了才笑:“她自己還需要人伸冤,哪里還有心思管別人。先前我也沒想明白,她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過今日七皇兄到此,忽然讓我茅塞頓開。”
凌風沒聽明白。
蘇少乾搖搖頭,“雖然現(xiàn)在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么想摻和母后那案子,不過,看樣子這件事她已經(jīng)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三皇兄顯然幫了大忙,只是三皇兄為何幫她,他倒是還沒想明白。
“你是說,蕭小姐想討好皇后娘娘?”
“我看不像。”蘇少乾搖頭,不過忽然想到那丫頭從前討好他的模樣,又道,“但也未必不可能。”
繞過堂后那堵墻,便進到內(nèi)院里,凌風也跟著蘇少乾,想著那蕭家小姐。從前在舟山縣她也見過,不過正經(jīng)接觸的時候不多。
對蕭小姐,他沒那么了解,也沒那么多心思去了解,但對自家主子,他卻想不明白了,“看您這樣,倒是挺關心蕭小姐的,剛才在太子殿下面前又幫她說話,可前幾日,那京兆府的人來問,您為何要見死不救?”
這句話,凌風卻久久沒有等到回答。他原本也不是有耐心之人,但也識趣,見主子不說話正準備要告退。
卻又聽蘇少乾反問一句:“既然她從前跟三皇兄交好,為何回京之后遇到事情,不去找三皇兄?既然她身上有三皇兄的佩玉,何苦還要冒充是受了我的命令?”
凌風握了握腰間的劍,“可能……您比較好說話?”
他只是隨口這么一說,沒想到蘇少乾卻點頭,“是啊,在她看來,我是沒有利益干系之人,如何都沒有所謂。哪怕是連累了我,也不會覺得內(nèi)疚。可是三皇兄不一樣,因為……那個人在她心里不一樣。”
凌風年紀不大,可也愛憎分明,手上的力道緊了緊,道:“既然蕭家小姐只是想利用主子,那往后這府里的大門,也別讓她進了。”
“這倒不必。”蘇少乾往那軟榻上一座,神態(tài)漫不經(jīng)心,“她有她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分寸。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便讓她嘗一嘗摔下來的味道。這世上的人千千萬,不是所有人都能由著她算計到。”
凌風只握著劍,沒有再說話,主子的心思反復無常,他自然是猜不透的。
第二日東宮的馬車果然早早就停在太傅府外,因是以蕭家大小姐的身份去了,蕭錦云丫鬟也帶了兩個。
綠衣要留在菡萏院照看著,便遣了瓊枝瓊玉好好跟著小姐。
正房這邊,夫人才剛起來,正在梳洗的時候就聽到丫鬟進來稟報,又知昨日太子來找蕭錦云的事,忍了一口氣。
“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查出個什么名堂。”
大丫鬟柳若是府里的老人了,當年跟著夫人一同嫁過來的,對府里的事也知道得清楚。也因為這樣夫人才格外看重,一直讓她在內(nèi)房里伺候。
這會兒柳若邊給夫人梳頭也在聽著,沉吟片刻,道:“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詭計,怎么跟嘉慧公主也走得近了。這回讓她撿了個大便宜,連太子殿下也注意到她。雖說她是比不上咱家小姐,可是這跟太子殿下日日在一起,恐怕也……”
夫人端坐著沒有動,只看著鏡中那端莊淑儀的貴婦人,一雙柳葉眉被描得又細又長,逶迤著歲月靜好的模樣。
只是,再靜好的歲月也抵不過年華老去。
她嘆了一聲:“那能有什么辦法,人家是是鄉(xiāng)野間長大的,可以不守規(guī)矩,不要臉面。可舒窈是正經(jīng)的小姐,做不出那等手段。倒是老爺那里……”
說到這里,她停了停,從梳妝臺上拿起一支翡翠藍的菱花雙合長簪,在發(fā)上比了比,“就這支吧,一會兒去老夫人那邊請個安。”
柳若接過簪子,不解地問:“老夫人素來喜靜,免了家里女眷們的晨昏定省,怎么夫人今日要去老夫人那里呢?”
夫人語氣倦倦的,“我再不去請個安,恐怕那云深院的人,都不知這府里還有個夫人了。你瞧現(xiàn)在那云深院,菡萏院,哪里還將我這個夫人放在眼里。”
“放不放在眼里,那您也是夫人,夫人不必跟那些丫鬟下人置氣,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總歸現(xiàn)在這個家還是您當著。咱這邊有大公子、大小姐,您娘家還有右尚書府大人,只要您不出大錯,他們就還得看您的臉色。”
夫人看著那梳妝盒,嘆了口氣:“理是這個理兒,可誰知道半路會殺出這么個……”夫人的神色有些恨恨,又道,“我原以為打壓打壓,是個聽話的也就留著她了,沒想到也是這么個貨色,跟當年她那娘……”
“夫人!”
柳若的聲音忽然尖銳,又四下看了看,將守在屏風外頭的丫鬟都打發(fā)了,才道:“夫人以后切莫說這樣的氣話,叫人聽去了可不得了,老夫人那邊又有話說了。更何況,如今那丫頭回來了,不管她怎樣,咱防著點就是了。”
“可如今她卻將云深院那邊巴結(jié)得好好的,你看老夫人,現(xiàn)在處處維護著她。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了,分不分的清哪里才該是她的親孫子、親孫女。”
夫人咬碎了一口銀牙。
柳若只勸慰:“那還不是看著她如今的用處,可就算有皇上的圣旨,我看她這親也未必能成。”
柳若的話帶著幾分狠厲,夫人也擰起了眉,又想到昨夜老爺說的那些話,搖搖頭:“我看那丫頭詭計多得很,如今不僅討好了老夫人,連昨夜老爺對她的態(tài)度也變了些。我看若是皇后娘娘這事兒,她真能查出個子丑寅卯,到時候還不定得如何得意。”
頓了頓,又嘆了口,才道:“老爺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原本就看重這門親事……皇上下旨的時候,明明是看著舒窈的,你說怎么好端端就……”
“她這是占了我家小姐的福分呢。”柳若將那簪子慢慢地固定在頭發(fā)上,又把最后那一縷發(fā)挽起來,拿了不起眼的卡子先固定一遍。
“可是該是誰的福分,那也是別人搶不走的。日后奴婢會替夫人多留心著,饒她孫猴子上躥下跳,也跳不出那如來佛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