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吃飯了!”
巧兒喊道。
蕭河聞言一抬頭,卻發現楊逍一動不動。
“老爺,吃……。”
巧兒上前一步。
蕭河忙起身朝她搖了搖頭。
楊逍依舊低著頭,對著一本案卷自言自語:“……兩個人為了一只鵝吵架,打傷了人……這種案子,竟能拖上一兩年,這張高義大人可真是夠了,處理這種小事都沒時間嗎?哪怕是一個斷案師爺都能做好吧?”
“……倒也沒有什么嚴重的刑事案件,大多都是老百姓麻紗事,無非也就是涉及傷人和金錢,但凡花點時間,又怎么可能有這么多積案呢?”
“這辦事效率……”
楊逍合上案卷揉了揉眼睛,長嘆一口氣。
唐建國一百余年。
早已過了最鼎盛時期,不過唐疆土遼闊,按照官方公布數據,楊逍換算了一下,至少也得有一千多萬平方公里。
不過。
唐國面積最廣時,曾有一千三百多萬平方公里。
可是。
這十多年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土地不斷減少,但對于這種事國內諱莫如深,即使有人不滿也無法發聲。
至于這些地方事務,天高皇帝遠,則由各級官員來負責。
楊逍明顯感覺到唐國行政效率低下,各級官員不少,但真正做事的確實不多。
不說別的。
一個縣十多萬人。
整個縣衙各個部門有兩三百人,加上村長民役也得小一千人了,可一涉及到這些小問題,就沒有幾個能解決的。
他看著這些積案不禁苦笑。
“大人。”
蕭河輕聲喊了一句。
“怎么?”
楊逍這才抬頭看向他。
“午飯來了。”
蕭河身子一讓,讓出了巧兒和翠兒。
翠兒高高舉起了手中那個紅色的食盒,搖了搖。
過了會兒。
蕭河和楊逍兩人坐在了院子小涼亭中。
飯菜放在桌面。
巧兒和翠兒站在一旁,為兩人倒著茶水。
呼……
空氣有些冷。
蕭河穿的衣服本就不多,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楊逍會來到這外面吃飯,寒風一吹,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他捧著碗默默吃著飯。
楊逍吃著,看了他一眼,笑道:“冷不冷?”
“還……好。”
蕭河恭敬回道。
“說實話!”
楊逍問道。
“冷。”
蕭河回答得很快,忍不住的騰出一只手緊了緊衣領。
他身體看上去不錯,像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文吏,都穿上了厚衣,蕭河依舊披著一件褂子,里帶一件內襯。
“你知道冷,但你可知道那些沒了土地的百姓有多冷嗎?”
楊逍將一口青菜攪完,直視著他的目光。
“大人,您說的是那個半年前的案子吧?黃世仁縣城外占了那么多土地,好些百姓到縣衙告狀,結果,那些案件全被合并到了一個案子里,冷處理,要是分開來,至少……也得是二三十個案子。”
蕭河立刻回憶起來。
楊逍滿意的點點頭,道:“你用心了。是啊,你想想,那么多百姓的田地被占了,不僅沒田耕沒飯吃,只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今年冬天,南方又特別冷,這才十一月份,就有了要下雪的征兆……讓那些百姓又如何過冬呢?”
“唉!”
蕭河嘆了口氣,將還有半碗米飯的碗放了下來。
“吃,別浪費糧食!”楊逍用筷子指了指他的碗。“只有把飯吃飽了,才更有力氣對付那些家伙。這件案子,你優先注意一下……”
“是。”
蕭河微微彎腰。
巧兒和翠兒在旁邊聽著,小心臟跟著微微一顫,互看了一眼,再看向楊逍時,眼神變得極為柔和。
她們漸漸明白。
年輕的狀元公似乎是一個愛民的好官!
楊逍吃完飯,將碗放到了一邊,擦嘴后,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大人,有事嗎?”
蕭河立即放下碗。
“把那些人都開了。”
楊逍將手帕折好,淡淡道。
“什么?”
蕭河一愣。
“今天請假的有一個算一個的,你帶著人給本官一個一個核實。如果情況屬實,先不用說,但情況不符,那些人就直接開了。”
楊逍拿著扇子的手一揮。
“啊?”蕭河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大人……您真要這么做嗎?咱們縣里的文吏本就那么三十多號人,真這么做,只怕就剩不下幾個了。”
“留這些人干什么?你看他們案卷寫的有多么潦草,內容更是不清不楚,本職工作就不行,真把縣衙當養老院了?這一個個都跟黃世仁桓化北一條心,本官留著他們干什么?”
楊逍好笑道。
“可一下開除這么多,怕不是一件小事啊,極有可能會傳到姑蘇府去!到時府臺大人質詢下來,不好交代吧?大人,屬下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上任就把下屬都給開除了個遍的,您看,是不是再緩緩?”
蕭河鼓足勇氣建議道。
“那你覺得本官該如何?難不成好言好語的和那個桓化北說說笑笑,再和黃世仁狼狽為奸,本官這官就能做好,就算是真正當官了嗎?”
“當官做事不是請客吃飯!本官犯不著跟這些人客客氣氣的。”
楊逍反問道。
“這……”
蕭河苦笑一聲。
楊逍身形一正臉色森然:“本官從大老遠的地方跑到這里來當官,不是為了迎合某些地主老財,也不是為了讓那些權貴們高興的!我要為老百姓做些事情……如果真按照我剛才所說,和黃世仁吃喝玩樂,狼狽為奸,那來這里干什么?”
“至于什么府臺大人的質詢,關我屁事?他要覺得本官干得不行,就去跟皇帝老兒說,撤了我的職啊!”
“屬下明白了。”
蕭河起身朝著楊逍拱了拱手,態度恭敬。
“有幫手嗎?”
楊逍瞇著眼睛問道。
他這番話有兩個意思。
第一是擔心蕭河沒啥朋友,畢竟這兩天也沒看到他和什么其他人結交。
第二。
自己如果真把這些人給開除了,那很多事必然是要有人來做的,總不能讓整個縣衙陷入停擺不是。
那樣。
老百姓還有來報案的,連個登記的人都沒有,又怎么去斷案呢?
“回稟大人,請放心。”蕭河笑著回答道。“雖然屬下在清河縣朋友不多,但還是有幾個的,他們也大多都是文士,不乏一些秀才,只不過,沒有路子,只能在家吟詩作對,抑或是準備接下來的會試。”
“哦,挺不錯的!那行,就把你的那些人全都給我帶過來。你核實好情況,先別急著開人,讓你的人跟著他們干兩天……縣衙沒有什么難事,無非也就是迎來送往登記造冊。你那有十個人嗎?”
楊逍欣喜問道。
“沒有……但也有七八個吧。”
蕭河尷尬回答道。
楊逍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人……少了一點,但沒事,有七八個也基本可以維持縣衙運行了。對了,這七八個人里有沒有才干在你之上或者哪怕和你差不多的呀?”
“他們的才干必然都是在屬下之上啊!”
蕭河忙回道。
楊逍翻了個白眼,手一揮道:“瞎扯什么?你雖然不是秀才,但這待人接物方面還是頗有長處的。你那些秀才朋友要是有這般能力,還至于在家里吟詩作對嗎?怎么著都能找到一些路子吧。實話實說!”
“大人,那屬下就自夸了。按目前做事能力來說,那些朋友的確是不如我,至于您所說的大才……就更沒有了。”
蕭河低聲回道。
對于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而言,在公開場合大多數都只說別人好自己差,美其名曰為……謙虛。
不然。
多少顯得自傲,這對于讀書人的名聲是不好的。
如果不是和楊逍相處了這兩三天,蕭河那是斷然不會說出上面那一段話來的。
楊逍聽完無奈搖搖頭,看著小小暗房院子,若有所思道:“看來,得想辦法去找找人才了……那群貨……算了,不說也罷,就他們那個莽撞的勁……進官場肯定是不行的……”
他喃喃自語。
蕭河聽了個寂寞,沒明白他到底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