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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下

那天夜裡,江南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

四月飄雪,是有冤情,還是老天也看不過人間那一幕慘劇,以這一場漫天飛雪來紀念那如天樓中逝去的烈烈英魂?

那一晚,謝蘇重傷暈倒在寒江江畔,江風凜冽,飛雪將他整個人蓋住,一直到次日傍晚,謝蘇才被鄰近的村民發現,揀回了一條命。

內傷沉重,急怒攻心,風雪逼人,謝蘇的傷勢耽擱了一天一夜,梅鎮上又沒有甚麼象樣的醫師,幾樣原因加在一起,他在病榻上幾乎纏綿了半年之久。

富貴侯的如意,左明光的長鞭,他自己的銀絲軟劍,這一場傷病之後,謝蘇的內力失去十之七八,而察察那一刀斷去他右手食中兩指,更使他從此再不能用劍。

待到他終於可以下牀簡單走動之時,杏花已落,杏子滿蔭。

梅鎮民風淳樸,謝蘇臥病期間,來探望他的人亦是不少,也有鎮上的長輩問道:“小謝啊,你那個朋友去哪裡了,怎不見他來照顧你?”

“他離開了。”

“甚麼,他去哪裡了?那孩子人滿好啊,走了也不打聲招呼,真是……”

老人家還在念,謝蘇半垂了頭,“他……”

他終於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夏日炙烈的陽光照進來,謝蘇大病初癒的面容蒼白如紙。

那一年秋天,杏林落葉紛飛之時,謝蘇離開了梅鎮。

那時生死門內訌以至覆滅,月天子爲日天子所殺一事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謝蘇在酒樓上聽到這消息,他站在那裡怔了半晌,最終沒有說甚麼,慢慢走下了酒樓的樓梯。

當你經歷過很多事,轉瞬間卻發現那些事已成爲過去;當你遇見過很多人,回首時,那些人已是曾經。

昔日的青梅竹、今日的謝蘇繼續行走江湖,他已無內力護身,改習機簧暗器,浩然劍法再無法使用,留下的,只有左手的救命三招。

他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他仍是認認真真地活著,救過一些人,做過一些事,他無意留下名姓,而那些見過他的人,也少人問起他的名字。

這個江湖上,多的是鮮衣怒馬的青年才俊,太少人會注意到一個一隻手廢掉的青衣落拓江湖人。

直到那一日,他聽到月天子未死的消息,追蹤到了西域,而在那裡,他遇到了介花弧。

憶當初年少,唾手定神州,須臾談笑取封侯。人情翻覆幾時休?其間可自由?

年華憑落木,生事任孤舟。試看水鳥雙雙原有偶,一任取草萋萋江上愁。

……

白綾衣離開謝蘇身邊,卻沒有離開密林。

當日在太師府見到那密宗綵衣僧人時,白千歲與她說的話猶在耳邊。

“密宗的功夫我也不甚瞭然,但聽石太師講過,若要與他的攝心術對抗,心靈力量就要強過施術之人。話雖如此,密宗的僧人多是經過特異修行的,能勝過他們,可是不易?!?

“除此之外,還有甚麼辦法可以對抗攝心術?”

“除了這個辦法,那只有殺死施術之人了,不過攝心術可遠距離施法,要發現施術之人,可是不易?!?

方纔她在謝蘇身邊,也知曉那施術之人定在林中,但一來這片密林佔地遼闊,尋他不出;二來自己武藝又算不得出衆,如何能殺死那人?

她沉思片刻,手指觸到腰間一個小小香囊,當時金錯刀門人從她身上搜走了琉璃令,卻未留意這個女兒家常佩帶的飾物,故而留了下來。

霎那間,她已有了定奪。

謝蘇倒在地上,已有半個時辰之久,他內力雖廢了大半,但卻是玄門正宗,靠著這一點底子,方纔保住他一線生機。

密林內的白霧慢慢散了,一陣暗紅色迷霧卻從密林深處瀰漫出來,這陣紅霧中夾帶一種異樣甜香,中人慾醉。

一條黑底白花的蝮蛇簌簌地從林中游出,觸到那陣紅霧,忽然癲狂起舞,搖擺了幾下,竟是倒地而死。

那陣紅霧漸漸貼近了謝蘇,他整個人也湮沒在紅霧之中。

那紅霧連毒蟲尚且畏懼不已,莫非謝蘇的性命竟要斷送在此?

過了一炷香左右時間,紅霧散去,倒在樹根上的謝蘇面色雖然蒼白,卻似乎尚有生命氣息。

又過了片刻,謝蘇的手指尖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動的是他的右手、整條手臂……

他以手撐地,慢慢坐了起來。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一個熟悉的女聲驚喜道:“謝先生,您終於醒了!”一雙女子的纖手扶他起身,又有一枚白色藥丸被塞入他口中,藥丸氣味芬芳,入口即化。

謝蘇完全清醒過來,才發現扶他起身的人竟是白綾衣。而他自己除了昏厥時間過久,手指略有麻木之外,並無其他不適之處,方纔所中的攝心術竟是不見了蹤影,而自己身前身後散落了一衆毒蟲屍體,不知何故。

他心中詫異,正要詢問,卻見密林深處一陣作響,一個綵衣僧人撲跌出來,他手指著白綾衣,眼中滿是怨毒之色,“兀那女子,你……”

謝蘇卻識得他,這僧人乃是西藏密宗中有數高手,名喚迷天,與太師府素來交好。

迷天卻不再留意他,一雙銅鈴大小環眼直瞪著白綾衣,“你……你竟用那……”

白綾衣緊緊握住謝蘇的手,聲音卻依舊鎮定,“桃花瘴。我不知你藏身何處,只得在林中下了此毒?!?

“桃花瘴出,三年內此地再無生機,你……是百藥門的人?”

白綾衣點了點頭,方纔那香囊中裝的便是引發桃花瘴的秘煉藥物,而謝蘇先前曾服下白綾衣給他的九花玉露丸,故而並無妨礙。

“桃花瘴是百藥門的禁藥,你好大膽子!”

白綾衣更緊地握住謝蘇的手,“我是他的妻子。”

迷天忽然狂笑出聲,暗紅色的鮮血自他脣邊不斷滴落,彩色僧衣斑駁一身,“好,好!青梅竹你娶了個好妻子!若無她,你今日怎能破我的攝心術!迷天今日雖死,今天令你中術法那人卻會盤旋你心中一世,終你一生,永遠不得安寧!”說罷,吐血力竭而死。

謝蘇一時沉默不語,白綾衣心中擔憂,暗想莫非這攝心術還有甚麼後患不成?卻聽謝蘇開口,聲音低沉:“何必術法,如是好友,謝蘇一生不敢或忘?!闭f罷,他攜了白綾衣的手,離開了密林。

雲深不知處,太師石敬成與羅天堡主介花弧,與京城五載前相見後,再度際會。

石敬成放下魚竿,轉過身來。此刻水潭邊白霧已散去,只見他一身玄色衣衫,相貌堂皇嚴峻,雙目半合,自有一種天然威嚴氣度。

介花弧微微而笑,水潭邊有風拂動,他發上束住東珠的青色絲絛飛揚不已,愈顯風采卓然。

“石太師,這次邀你前往江南,乃是由於介某最近聽到一個傳言?!?

羅天堡主與京城太師在此相見,當然不可能單爲了一個傳言。這一點,二人各自心裡有數。

“當年生死門月天子先派絕刀趙三刺殺小潘相,後又以卑劣手段殺死四大鐵衛中的朱雀,可謂罪大惡極。但最近卻有人說,當年之事,乃是石太師與月天子一同謀劃,連同小潘相行程事宜,均爲石太師一手提供?!?

“當年小潘相征討玉京功高,加上此人文武雙全、心機深重,介某雖然身處西域,卻也聽得當時他非但與太師分庭抗禮,更隱隱有凌然其上之勢?!?

說到這裡,介花弧頓了一頓,見石敬成面上並無特異表情,也不在意,續道:“太師氣量寬宏,自不在意,卻有些小人妄自猜度,道太師早就想除去此人,又礙著同朝爲官,不便下手,恰逢月天子欲殺小潘相於朝廷立威,以此脅迫大臣,太師便藉此良機與其合作,一來除去心腹大患,二來自家手上不沾血腥,實謂兩全其美之事?!?

這番話已說得十分刻薄,但石敬成何等人物,不過微微頷首,亦無言語之意,介花弧見狀,不疾不緩又道:“五年前,小潘相雨夜出城,清水門處遇刺身亡,絕刀趙三卻也爲小潘相所殺。此後生死門聲威漸長,連太師也容不得,故而先殺朱雀,去除太師羽翼——當然,也有人說是太師爲掩蓋此事,纔派朱雀除去月天子,這些小人之言,實在是聽不得??!”說罷搖頭嘆息。

石敬成慢慢開口,語氣中並不見分毫起伏,“小人之言,如牛嘶馬鳴,縱使過耳,何足道哉。”

介花弧笑道:“單是言語,倒也罷了,只是說話這人言辭爍爍,手中又有證據,介某雖是不是不信,到底還是有幾分猶疑。”

石敬成道:“此人爲何?”

介花弧笑道:“此人現在此地,太師不妨一見?”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清冷聲音自林中傳來,“原來是故人。介堡主,你怎不早些告訴我?”

一個灰衣身影淡然一笑,負手而出,白霧在他面上縈繞幾回,看不分明面容。他走至二人切近,深施一禮,“石太師,久違了。”

白霧散去,灰衣人擡首微笑,寒潭邊只見他風采奪人,一雙眼尤爲俊秀,面上雖是帶著笑意,卻有煞氣隱約其中,竟有不敢逼視之感。

縱是石太師精明一世,此時也不由愕然出聲:“林素?是你!”

那灰衣人是笑語殷殷爲謝蘇醫治陰屍毒的隱世醫師謝朗,卻也是曾經叱吒江湖、殺人無數,人人聞之色變的生死門中月天子!

密林外,刀劍雙衛緊緊守護,等待多時,零劍急道:“謝先生怎麼還不來?”

刑刀年長,較爲沉穩,便道:“石敬成亦知謝先生在堡主身邊,想必派了高手前往攔截?!?

他二人與謝蘇分處雲深不知處不同方位,故而不曾與謝蘇會面,但刑刀推測,倒也不錯。

兩人正談論中,忽聽樹林中一聲輕響,零劍急忙轉身,手指已握住劍柄,卻見一個淡黃身影輕飄飄落在二人面前,正是高雅風。

刀劍雙衛早在去年雪夜時便與高雅風見過面,兩下相見,零劍便問:“裡面情形如何?”

高雅風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主人不準我進入其中?!?

刑刀暗想:按理而言,謝朗應令高雅風隨侍身邊,方是安全之道,但謝朗反將他支到外圍,莫非是不欲他與石敬成朝相,有保全之意?轉念又想:月天子素來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又怎會在意一個侍從,想必是有其他道理。

這一邊刑刀思量不提,另一邊,謝朗的出現,卻也令縱橫朝野數十載的石敬成一時措手不及。

謝朗渾不在意他神情,只閒適笑道:“石太師,今日你我二人,加一個介堡主在此相見,還真是機緣巧合?!?

石敬成收去一時驚愕,道:“林素,你今日前來,所爲何事?”他並不提謝朗如何未死,又如何與介花弧會面之事,時至今日,說這些已無必要。

謝朗笑道:“也沒甚麼大事,不過聽說最近登基的小皇帝心思不少,又聽說潘家是世家大族,小潘相雖死,勢力倒也不小,一心想著再度出頭?!?

石敬成驟然擡眼,一雙眼裡光芒如同冷電一般,謝朗面上雖做笑意,心中也不由一凜。

他本想再說幾句其他調侃言語,此刻也放在一邊,只笑了笑,道:“當年的東西,我手中居然還有一些。”

謝朗是人證,他手中又有物證,當年小潘相遇刺一事,莫非當真要從此翻案麼?

石敬成緩緩道:“介花弧、林素,你們要交換甚麼?”

介花弧笑道:“石太師面前,怎敢提交換二字。石太師有意攻打戎族,介某無意干涉。戎族那邊,羅天堡亦是無意相助。只不過——”他頓了一下,“假道一事,還請石太師就此打住。戎族陰山連綿八百里,何等壯闊山河,石太師又何必在意西域這片蠻荒之地?”

這幾句話平平道來,語氣並無特別起伏,然而鋒芒隱含其中,介花弧起初與石敬成對答,面上猶有笑意,此刻他負手立於寒潭之側,神色肅穆凝重,一方之主威勢盡顯其中。

石敬成冷電般的目光在他面上掃了一掃,緩緩道:“介堡主之言,似乎也有道理?!闭f罷,向謝朗面上望去。

謝朗在二人對答之時,已尋寒潭邊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雙手籠在袖中,面上笑意卻是不減,“我若說換我一條命,太師肯麼?”

與介花弧之沉峻威嚴不同,謝朗神情,頗有一切全不在意模樣。

石敬成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道:“月天子,你似乎與從前大不相同?!?

謝朗笑道:“好說好說,原是我自己學藝不精。”後半句話說的沒頭沒尾,說罷他自己也覺後悔,只笑了笑。

眼見介花弧尚在那廂與石敬成談論,謝朗知眼下暫時沒有自己甚麼事情,便繼續在石頭上坐了,身邊潭水清澈如鏡,他無意間看見自己倒影,卻見水面映出那人鬢邊已是銀髮叢生。

“不公平那,我比介花弧尚且小著兩歲,他還沒有白頭髮……”

他自嘲笑了笑,眼見介花弧在那邊語氣愈疾,卻不失鎮定;石敬成雖遭此變故,威嚴仍在。他看了一會兒,心中卻又起疑。

“謝蘇爲何不來?介花弧費盡心思將他帶至江南,雖不至令石敬成改變主意,卻也是極重要一個砝碼。何況以謝蘇爲人,定然反對假道西域,這其中大有利用之處,奇怪……”

莫說他奇怪,這一邊介花弧心中更是奇怪,他素知謝蘇爲人,這場會面不會不來,何況以他武功,又有誰攔得住他?

人算不如天算,單靠武功,確實攔不住謝蘇,但介花弧與謝朗再怎麼精明,又怎能料到有個迷天施攝魂術,謝蘇幾乎命喪於此?

介花弧心中轉念,暗道莫非有其他變故?他決意不再等下去,話鋒一變,急轉直下,“石太師,言盡於此,利弊權衡,太師自酌。”說罷微微一揖,退後一步,靜待回覆。

謝朗不由也全神貫注起來,他雖未指望石敬成當真能放他一條生路,但如果能在江湖上得一時喘息之機,也是好的。

一時間,寒潭邊一片靜謐。

石敬成依舊坐在潭邊,並不起身,緩緩道:“這般說來,這些條件,我是非交換不可了?!?

介花弧道:“豈敢!這原是兩全之事,太師若能應允,當是再好不過?!闭f罷從腰間解下一條碧綠通透的玉帶,“便以這條玉帶爲信物,請太師收下。”

石敬成並不接玉帶,眼望天際,“玉帶麼,便不必了。”

“我有三條玉帶:京城越水,玉京寒江,西域紅牙河。有此三條玉帶,這等尋常金玉之物,我要它有何用處!”

他緩然起身,動作雖不迅速,一身氣勢卻重若千鈞,介花弧何等人物,竟被他迫得後退一步。

而就在他退這一步之時,石敬成右掌已出,挾風雷之勢,直向介花弧前胸擊去。

這一邊刑刀等三人在林外等候,各自沉默不語,等候了不知多少時候,刑刀和高雅風還罷了,零劍已有三分不耐,起身轉了幾個圈子,復又坐下。

刑刀搖搖頭,正要說他兩句,忽見遙遙銀光一閃,尚未看清是何物,瞬息竟已到了零劍面前,速度之快,實是駭人聽聞!

零劍也看到了那道銀光,羅天堡一衆高手,本以他反應最爲機敏,但躲避已是不及,匆忙間,只有擡起左臂,擋住頭臉要害。

那道銀光眼見已到零劍面前,斜刺裡忽然又有一物穿出,兩下相擊,火星濺到零劍面前,火辣辣的疼痛,他忽又覺左臂疼痛,定睛一看,半截箭桿正釘在自己手臂上,地上卻有一截箭尖和一支沒羽箭。

原來方纔那道銀光竟是一支長箭,若非中途爲那支沒羽箭打落箭尖,只怕自己手臂便要被釘個對穿!但那支長箭被攔截之下尚有如此兇狠力度,究竟是甚麼人射出?

零劍心念一轉,叫道:“忘歸!”

若非天下聞名的江家忘歸箭隊,又怎能快準狠一至於斯!

零劍話音方落,樹上、林中、石上接連現身數名弓箭手,各自頭扎黃巾,箭上雪亮光芒奪人雙目。在這些箭手身前,立著一名身著雪白長衣的年輕人,貌相俊美,氣質肅殺,正是江澄。

三人心中一凜,忘歸之名,天下傳揚,昔日玉京叛城中鳳舞將軍烈楓便是遭忘歸箭隊亂箭穿心而死,又有傳言說當年玉京第一殺手清明雨若非因緣巧合死在何琛手中,必也逃不過守在帳那一支忘歸箭隊。

眼下雖只數名箭手,但雙方距離即遠,已方攻擊不便,對方卻大佔優勢,況且零劍方纔身中一箭,餘威猶在,沉穩如刑刀,手心中也不免沁出汗來。

江澄微微冷笑,左手一揮,正待下令,一道青影忽自林中一掠而過,速度極快,看其身法,隱約竟與謝蘇有三分相似。

忘歸箭手彎弓欲射,只因這人速度太快,並分不清他所處方位,頃刻之間,那人已至一名箭手身前,那箭手“啊”的一聲,已被點中了穴道。

那青影並不停留,身影展動,一衆箭手均被點倒,癱軟在地。

單看這份輕功,此人實不在謝蘇之下。

點倒最後一個箭手,那道青影方纔停住腳步,衆人見他十八九歲年紀,生得清秀單薄,看見刑刀等人後擡首一笑,神態中略有幾分靦腆。

零劍驚喜道:“越靈雨!”

刑刀、零劍、越靈雨、疾如星,乃是羅天堡座下四大高手,除疾如星爲半路投奔,其餘三人均爲自幼在羅天堡一同長大,但這次越靈雨同來江南,竟然連刀劍雙衛亦不知情。

越靈雨歉然道:“堡主說過,非到萬不得已時,不準我現身,我也不是有意瞞你們……”但這次若非他行蹤隱秘,只怕刑刀等人已折在忘歸手下。

一語未了,刑刀忽喝道:“小心!”

在越靈雨身後,一柄長劍無聲無息已刺了過來,正是江澄。

這一劍奇快無比,越靈雨一驚,匆忙中一個跟斗倒翻出去,方纔避開長劍鋒芒。

他雙腳落地,一口氣還未喘勻,江澄追風逐影劍法如影隨形,又跟了上來,這一路劍法以快聞名,越靈雨輕功雖高,內力招式卻是平平,第二劍避得已是狼狽,他心中自知並非此人對手,雖欲憑著高妙輕功離開,江澄卻哪肯給他第二次機會,劍光暴雨一般直將他罩住。

刑刀零劍見狀不好,雙雙躍出正欲搭救之時,密林中忽又衝出一撥人馬,約十幾個人,八人一組將二人圍住。

這其中只有高雅風武功高於刀劍雙衛,才躍至包圍圈外。

他一躍出,立刻便前往越靈雨方向,這些人中,唯有他與江澄交過手,深知此人非但劍術高超,而且出手狠辣無情,越靈雨與他正面對上,只怕不敵。

但高雅風方至半路,卻已被守在一旁的何琛攔住。

另一邊刀劍雙衛雖被攔下,但看攔截之人身法,武功並不算如何高明,零劍心中冷笑,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裡。孰知這些人武功雖不高,腳下踏的陣法卻是巧妙非常,四人一組將他緊緊包圍,方一出現破綻,身後的四人立即補上。零劍一個大意,已中了一刀,恰斬在起先的箭傷上,不由“啊”的一聲。

刑刀便在他身後,沉聲道:“冷靜!”他自己卻因這句話分神,左肩亦是被一槍刺中。他不欲令他人分心,不發一聲。

零劍亦是羅天堡中一流高手,受傷之後反而鎮定下來,他對奇門陣法亦有所涉,但面前八人將他圍住,他竟是看不透其中端倪,莫說突圍,竟是連反擊亦是不易。

“聽得當年定國將軍陳玉輝曾留下一門陣勢,名喚四象陣,單用數名軍士便可困住江湖高手,莫非竟是此陣?”他想到這裡,心中暗驚,收斂起方纔態度,意欲先察明這陣勢破綻,再圖突圍。

但零劍方纔受傷時一聲驚呼,卻已落入越靈雨耳中,他百忙中回首一望,恰又看見刑刀受傷,心中大急,羅天堡中一衆高手,數他對陣法瞭解最多,當即揚聲道:“零劍,走離位!刑刀,巽五!”

刀劍雙衛依他所言,果然稍解困厄。江澄大怒,一劍自下向上撩去,這一道劍傷由胸至腹,越靈雨衣衫劃破,鮮血點點滲出,若非他退的快,只怕便有開膛破腹之虞。

越靈雨卻也藉此一劍之機縱身後退,江澄手中劍光不滅,緊緊追趕,他輕功雖不及越靈雨,卻也不可小覷,只見一道青影一道白影在林中盤旋往復,雖是優美悅目,卻是步步危機,驚險之極。

越靈雨退卻之時猶不忘刀劍雙衛,眼角餘光時時瞥向四象陣,忽又見刑刀情勢危急,急忙叫道:“刑刀,坤……”

下面一個字還未說出,他忽覺後心一涼,卻是再也說不出下面那一個字。

江澄在他身後微微冷笑,他知以自己輕功追趕不上越靈雨,又見他分心回顧,一式“九天驚虹”,竟將手中長劍飛擲出去。九天驚虹迅如驚雷,越靈雨哪裡避得過!

一招遞出,江澄足用了十二成功力,越靈雨又生得單薄,這一劍竟將他直釘在樹上。

越靈雨大睜著雙眼,死不瞑目。

這些變故說來雖長,其實不過數招之間。刀劍雙衛看一旁看得分明,但他們此刻已是無暇分身,縱有再多悲痛,也只得壓在心底。

江澄一劍得手,也不及拔下越靈雨屍身上長劍,便直奔忘歸箭手而去,此刻哪能容他解開箭手穴道,高雅風避開何琛劈來一刀,反手一劍便向江澄刺去。

這一劍正是當年月天子傳於他的生死門嫡系劍法,江澄縱然驕傲,亦不能對這一劍掉以輕心,他抽出腰間長鞭,一鞭向對方劍尖擊去。

這時何琛也趕了過來,與江澄合攻高雅風。

戰局分散開來,高雅風以一敵二,尚可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刀劍雙衛對抗四象陣,雖均有受傷,也可支撐一陣。表面看來,雙方似乎打了個平手,其實局勢對高雅風三人大爲不利。

——在他們身後還有數名忘歸箭手,越靈雨內力平平,那些箭手穴道最多半個時辰便可自動解開,到時他三人當如何應對!

高雅風幾次欲衝出包圍,但何琛刀法沉穩,江澄長鞭犀利,擊敗二人實非易事;而刀劍雙衛在陣法圍攻之下,零劍又中一刀,血光四濺。

正在危急之中,一個柔美女聲忽然響起:“零劍,坤五!刑刀,離七!”

這一聲指點當真是雪中送炭,精妙之處不下於方纔的越靈雨,零劍依言而行,暫脫困境之後向外望去,這一看之下卻不覺愕然。

原來指點他們的,竟是一個身姿曼妙的波斯女子,一雙碧綠的貓兒眼,眉心一點硃砂印記,相貌生得極美,見到零劍看她,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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