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次日一早,定珣便坐最早的火車往南邊去了。盈盈晨起,便不見了定珣,心中難掩悵然。
早起便想著也該回霍家了,就早早知會了常淵,不一會兒,常淵就開車來了霍府。盈盈仍是虛弱,坐在車上,常淵道,“嫂子,二爺留了些錢。二爺在匯豐銀行有個家里不知道的戶頭。”盈盈弱弱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正趕上路上有接親的儀仗,鞭炮齊鳴,路上的鞭炮屑仿佛鋪成了一個紅地毯,盈盈想著自己家中有喪,而旁人卻是熱鬧非凡,想來確是如此,人人都有一段故事。“常淵,今兒是什么日子?”常淵想了一下,“今兒是八月二十七。”說完又想了想,“咱們繞小路走吧,這路瞧著不好走。”盈盈嗯了一聲,透過車窗看了看外頭接親的新郎,高頭大馬一臉風光無限。“當初定珣沒去接親。”盈盈半是感嘆的說。常淵笑笑,“二爺骨子里是新式的人,見不得父母之命這東西,只是又不能忤逆了老頭子。”盈盈靠在座位上,常淵倒了車,往小路開,小路顛簸,顛的盈盈整個人都不舒服,起先只覺得是暈車了,后來才越發覺得嗓子腥甜難忍,盈盈忙伸手拉住常淵,常淵慌忙停了車。
盈盈沖下車,在路邊大口的嘔起血來,常淵難掩震驚,只見著盈盈面如紙色,口中大口的吐血。“我送你去醫院。”常淵忙說。盈盈面色蒼白的站起來,“好。”
常淵忙將盈盈扶上車,往醫院去了。
那廂定珣,坐在火車上,靠著床邊,腦子里盡是盈盈虛弱的樣子和文玉蘭淚痕滿面的神色。“霍少爺?”只聽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霍定珣抬頭,見是一個明艷少女含著笑叫他,那女孩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目卻生的極好,仿佛是畫中佳人,饒是定珣閱女無數,也是怔了一下,“我…仿佛是不認識姑娘的。”那女孩嗤的一笑,明麗如花,眼角眉心都溢著笑意,邊笑邊伸出手,定珣也伸出手握住,“沈子宜。”定珣微微偏頭表示疑惑,“沈家的哪位小姐?”沈子宜坐在一邊,“我在家行三,是庶出,所以不從運字。”定珣頷首,想著讓她自己說出庶出,倒是自己不尊敬了,“我也是庶出,不看這個的。”沈子宜笑的大方,“我哥哥說見過你的,聽聞了你要去馮家,我便想著在火車上能遇著你。”定珣看著她雙目仿佛含著一汪秋水,不由得也是一笑,“你遇著我做什么?”沈子宜也不瞞他,“自然是要防著馮霍兩家交好,你兩家都結了親家,若是當真軍事上再合作,沈家當然慌亂。”定珣伸手,刮了沈子宜鼻子一下,這一個動作下來,定珣自己都覺得失禮,沈子宜側過頭,定珣滿腦子都是盈盈蒼白憔悴的樣子,一時覺得恨極了自己。沈子宜道,“霍少爺真的甘心臣服于馮家?”霍定珣不接這個話,轉了話題道,“人人說沈公子玉面檀郎,看來沈家人都是容貌極佳的。”沈子宜探過身子,湊到定珣面前,“那你仔細看看。”定珣倒是后退一些,“沈小姐休要鬧了,我自己是不愿意和馮家和談的,只是這是我父親的命令,莫敢不從。”沈子宜道,“公子在霍家是說了不作數的人。”霍定珣點頭,沈子宜又道,“我哥哥同我說過,你家中老三受你父親重用,只是我雖沒見過三少爺,卻只覺得你更有本事些。”定珣笑笑,“你既說沒見過我三弟,又怎知是我更好些。”沈子宜也是笑,“我覺著是就是了,怎么?”定珣伸手捏住沈子宜的下巴,沈子宜抿著嘴看著他,“我不明白的是,這些話,是沈家的意思,還是誰的意思。”沈子宜打了一下定珣的手,定珣方才松開,“沈家的意思。”定珣看著沈子宜,“那沈家派你來,是美人計了?”沈子宜笑的艷如桃李,“你這話是恭維我了,我聽說你內人玲瓏心思牙尖嘴利。”定珣點頭,“是。”沈子宜見他只是一個是字,便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道,“那她好看嗎?”定珣環住沈子宜,“比你纖細些。”沈子宜笑著推他,“你只說我胖就是了,何必如此嘲諷。”“我可沒說,是我內人太過纖細,真如飛燕可于掌中舞一般。”沈子宜嘟著嘴,“可是了,我這幾天是吃的多了些。”定珣抬手給她一個爆栗,沈子宜哎呦一聲,定珣不由得笑出聲來,沈子宜佯怒,“你只消和我胡鬧。”好一會兒,定珣收了笑,道,“你這次是去哪兒?”沈子宜側過頭,“去馮家啊,你只說我是你內人不就是了,反正旁人也沒見過你內人。”定珣道,“你如何就知道能遇著我了?萬一就錯過了?”沈子宜笑笑,“本就是巧了遇見你,本想著是到了馮家再找你去。”
永順城,馮家。
定珣帶著沈子宜往廳堂上去,馮老爺正在飲茶,見定珣來了問道,“霍少爺昨兒晚上沒回來?”定珣道,“這位是內人,顧氏,昨兒的事,老爺子別過問了。”馮老爺看著沈子宜,點頭一笑,子宜道,“見過馮老爺。”馮老爺道,“霍夫人舟車勞頓,老夫也不勉力閑聊了。”定珣點頭,“那我們先回去休息了。”
定珣和子宜一同出去,往后花園繞。后花園里有一池塘,竟還開著荷花,定珣想到芙蕖,心中默然。子宜倒是吵鬧,“你瞧著,北方的荷花早已不開了,這里天氣倒是好。“定珣嗯了一聲,子宜伸手要去碰那荷花,定珣回過神忙攔住,“你別鬧,前幾日暴雨,這池塘里積了水,極深的。況且你看這荷葉連片,馮家下人和我說這水下頭水草不少,若是跌了下去可不是玩的。”子宜嚇得吐吐舌頭,“倒是嚇人。”
正說著話,眼見一個少年走來,那少年道,“霍二爺。”定珣點頭,對子宜道,“這是馮五少爺家的公子,叫仲安。”子宜點點頭,定珣原不知道盈盈和馮仲安是有一面之緣的,只當他們應該不認識。子宜道,“馮小少爺。”馮仲安年歲到底是小,不解道,“這位不是霍二爺家里的那位顧氏。”定珣皺眉,馮仲安道,“我與顧氏有過一面之緣。”定珣不由得一驚,卻只是笑,“這確實不是顧氏,風月場上的事情,不是小少爺能懂得。”馮仲安冷冷一笑,毫不掩飾的不屑,轉身便走了。
子宜倒吸一口氣,“若是他告訴馮老爺子,怎么辦?我到底是沈家的人,想查我也不難。”定珣咬牙,“這馮仲安,知道的也是太多了。”
晚間,沈子宜躺在床上,霍定珣坐在一邊,子宜道,“馮仲安的事情到底怎么辦?”定珣神色凝重,“馮仲安早些時候去過我家里,最是頑皮,只怕是會將此事說出來,如若馮家知道你是沈家人,怕也知道我無心講和。”子宜接口,“那你便是質子了。”定珣勾勾嘴角,“你也回不去。”子宜披了外套站起來,“是馮小少爺知道的太多了些。”說完就往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