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定珣的車剛剛開到顧宅，顧老爺就忙忙迎了出來，定珣頷首道一句，“岳丈，家中一直忙亂，實在忘記回門之事。”顧老爺拉著定珣，“不礙事不礙事，你們軍中忙，這我知道。”盈盈下了車，手裡拿著寫路上買的東西，顧老爺瞥了一眼，盈盈道一聲父親，便一起進了府。

走到正廳，盈盈道，“我回我屋子裡一趟，這次來原也是要拿幾本書走的。”說著便起身出去。

剛走出正廳，便聽見有人叫了一聲小姐，盈盈回頭，見是家中的婢子名喚碧落的，碧落忽然跪拜下來，盈盈忙忙扶起來，“如兒，你這是怎麼了？”如兒擡頭便紅了眼眶，“小姐，我求求您帶我去您身邊伺候吧。”盈盈皺眉，“你且起來，到我屋子裡頭說話。”如兒這才站起來，解釋道，“小姐，老爺想娶我做小，我是萬死不能從的，所以求求小姐帶我走了吧。”盈盈眉心深皺，連手都在微微發抖，“他這麼大的年紀，如何還是如此。“如兒眼淚止不住，“小姐知道的，老爺一向好色。”盈盈咬著脣，冷冷的，“不是的，他是大儒，他是文人。”說著，不由得自己冷冷的笑起來，眼裡盡是不屑，“什麼玩意，欺瞞世人。”如兒低聲的哭，盈盈聲音又如往日般平靜，“你當我不是被他賣到霍家麼，霍定珣不成器，他弟妹管家，事事不如我意。你這事情，我怕到底幫不了你。“說著頓了頓，握住如兒的手，“討你進霍家，我沒這本事，你瞧瞧，只自己走了算了，你若沒錢，我那裡有些梯己。”如兒咬著脣，“我一個女流之輩，手不能挑肩不能提，也不識文斷字的，到底沒了活路。”說著又跪下，只顧著給盈盈叩頭。盈盈看了也紅了眼眶，“你別如此爲難我。你叫我怎麼辦。”如兒仍是哭，“這不是要逼死我了麼，我縱使一頭撞死，也不嫁給這個煙鬼。”盈盈只聽這一句，擡手就是一巴掌，恨恨道，“這樣的話也是你配說的，今兒我回門，你說這樣的話不是叫我沒臉麼。”如兒捂著臉，“本來就是了，怕誰說呢，吃喝嫖賭，他哪樣不佔著了，小姐嫁入霍家，霍老爺是相中了咱們老爺的人品學識，可若知道了咱們老爺是這樣一個貨色，到底該如何呢？”盈盈氣的指著碧落，“小蹄子，你這是威脅我了？”如兒擡眼看著盈盈，“我不敢，再說了，這樣的話，我不說，怎麼小姐就自己想不到了？”盈盈轉過身，兩肩微微顫抖，聲音卻還是寡淡，“我帶你進霍家，你也不過是個丫鬟，你想不想做主子？”如兒站起來，“請小姐明示。”盈盈轉過身來，眼神可怖，“你嫁給我爹，苦也不過一隻半刻，他多大歲數了，家裡沒有主母，等他一去了，這家不就是你的？你天天在他身邊，他多早晚去了，不也是你說了算的。”如兒眼眶紅紅的，卻笑得詭異，“可是小姐就不會想要這些家產了？”盈盈坐下，“顧家這些錢，在你看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在我看來，有了霍家，我可不要顧家這瘦死的駱駝了。”如兒輕輕地笑出聲來，“小姐這話說的，倒是厲害了。”盈盈看著她臉上的巴掌印，“我從來就是厲害的，我如今告訴你這樣，只求你一件，務必瞞住霍家人，在他們心裡，我父親就是學究，旁的事情，你走漏半個字，我自然不饒你。”如兒點頭，“這是自然了。”

盈盈起身回正廳裡，見定珣和父親聊得倒好，自己便也笑著進去了，定珣道，“你找什麼書去了？”盈盈只道，“沒找著，便也算了，不過一本書。”定珣站起來，“不耽誤你們父女敘話，我那邊軍中有事情，我先去了。”顧老爺站起來，“何必這麼快走，多少吃了飯的。”盈盈攔一句，“定珣軍中事情繁忙的，父親。”顧老爺這才說了一句，“那便算了，正事要緊。”定珣這便告退了。

只剩父女二人在廳堂，顧老爺傳了碧落點了袋煙，“他若是真留下，我這煙癮倒上來了不知道怎麼辦。”盈盈目光冷淡，“你可別毀了我。”顧老爺擺手，“那必是不會的，乖女兒，你爹最近這手頭不寬裕……”盈盈哼了一聲，“你幾時手頭寬裕了。”說著從懷裡拿出了幾張匯票，扔在桌子上“你去吃喝嫖賭做什麼都好，只別叫人知道了你是顧家老爺。”說完，站起來便走了。顧老爺拿過來匯票，掃了一眼，便收下了。

晚上回到霍家，斯如興高采烈，“少奶奶可算回來了，今兒西北邊沈家少爺來了。”盈盈不解，“這有什麼可高興了？霍馮沈三家人齊全了，你不怕今兒晚上就打起來？”斯如掩脣笑，“少奶奶到底不知道了，人人都管沈家少爺叫玉面檀郎的。”盈盈推她，“你這倒是讀過書了，連檀郎的典都知道，也難爲你。”斯如面上一紅，“當真的，少奶奶竟不知道。”盈盈瞥了她一眼，“我只瞧著二爺長得就極好了，旁的檀郎不檀郎的，我也不瞧。”正說著，定珣可巧推門而入，正聽見這一句，卻不由笑道，“背後說我的人極多，如今竟叫我聽到一句念我的好的。”斯如掩著脣偷笑著退下，盈盈難得開懷一笑，“是了，說過你那樣多的不好，正只說了一句好，偏叫你聽見了。”定珣也是笑，“管他好與不好的，你念叨我便也行了。”盈盈側過身，“可得了，是非中日有，不聽自然無。”定珣深深地看著盈盈一眼，“你這話說的，真是有幾分見地。”說完又是笑道，“你想不想見見那玉面檀郎，我剛見了，聞名不如見面。”盈盈擺手，“什麼檀郎不檀郎的，我倒不是怕見他，只怕他經不住我貌美。”定珣撫掌大笑，“原不知你臉皮這樣厚。這多少小姑娘爲了沈公子心思煩亂，偏你會說話。”盈盈推他，“你是日日見我，看不出我好看不好看了。”定珣仍是笑，“你可得了，原也不好看，只是性子好，如今日日見了，也覺得性子不好了。”盈盈站起來，“又要容貌好，又要性子好，又要飽讀詩書，若這世間真有這樣的女孩，你只休了我，我也沒話說。”定珣起身靠在榻上，半閉著眼，嘴角含著笑意。休息片刻，又睜開眼，“端的你得和我去見見。”盈盈看著他，“想來也得是了，你弟妹必定是得去了，你也得去，我便不能不去。”定珣點頭，“那你拾掇一下。”盈盈起身坐在梳妝檯前，“本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收拾了片刻，便往前廳去了，也沒設席，只是飲茶。定珣攜著盈盈到了，沈公子沈運維站起來，“想來這位就是二公子定珣和二夫人了。”定珣含笑點頭，盈盈瞧著沈運維，果然是人中龍鳳，玉面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