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讓霍定珣想不到的事情是，霍定瑜竟然親自來了興城。一來是要找到顧盈盈，到底他和馮明兮不少的錢都在明報的名頭底下，雖是不經盈盈的手，可怎么說盈盈也是個知情的，其二，是要來看看霍定珣。

霍定珣早已不在軍部了，平日里就只在宅子里頭呆著，近日來又因著盈盈的事情，心情甚是不好，整日的閉門不出。

晨起剛泡了茶，就聽見有人敲門，定珣起身開了，見是鄧瑤音，鄧瑤音一臉焦急，“三少爺來了。”定珣不由得吃驚，“霍定瑜？”瑤音點頭，“之前也沒說，就突然來了，點了名要見你。”定珣輕輕一笑，“他要見我就見？”瑤音皺眉，“你這是什么意思？”定珣伸手隨意的挑了一下瑤音的下巴，“你等什么時候呢？”瑤音剛要臉紅，聽了他的話不由得面色蒼白，“你什么意思？”定珣靠在門邊，像是討論天氣一樣隨意，“軟禁起來，關起來。”瑤音臉色越發蒼白，定珣一笑，“怎么，事到臨頭不敢了？”瑤音吸了口氣，“我是覺得火候不到。”定珣皺眉，“有什么火候不到的，你怕什么。”瑤音道，“沈小姐還沒回來，這件事情多少要聽她一句。”定珣笑的隨意，“她聽我的，你只消叫你爹派人抓起來就是了，切斷他和吉安城的聯系，關起來，剩下的事情我來出面。”瑤音想了想，“我去和我爹說。”定珣笑著點頭。

果不出所料，下午時候，就聽得瑤音打來電話，說是給定瑜關了起來，定珣在電話里頭聽著，沉默良久，“你派人找個繩子，反剪雙手綁起來，要粗麻繩。”瑤音不解，可也不多問，就照做了。定珣在宅子里飲了茶看了會子書，才往軍部去了。

剛到了軍部門口，看見李平順和劉琦正在站崗，也就點了點頭。進了屋，看見鄧千明和鄧瑤音正等著，“你可算來了。你家三少爺正鬧呢，在牢里放了好些狠話。”瑤音道。定珣點點頭，看了看鄧千明，“麻煩旅長個事情，門口站崗的兩個人，升個職如何，至少別在外頭站崗了。”鄧千明皺眉，“怎么你在我這里予取予求了？”定珣點頭，“我求你這一件小事，往后我許你一件大事。”鄧千明咳了一聲，“行。”定珣笑著問，“霍定瑜在哪兒？”瑤音道，“我帶你去。”

二人到了軍部打牢，定瑜被單獨關起來，定珣走過去，定瑜幾乎是拼拼盡全力撲過來，只是隔著鐵柵欄又被綁著雙手，狠狠地摔在地上。定瑜看著他手腕間磨出的鮮血，臉上帶著笑意，“我的好弟弟，竟不想，你我是這樣相見了。”定瑜眼睛里充斥著血絲，“霍定珣！你這個亂臣賊子！”定瑜居高臨下的看著定瑜，“你別大聲說話，大聲說話，就是怕了，你看我當初，可比你沉靜的多了。”定瑜又要站起來，“霍定珣，我殺了你！”定珣笑的寡淡，“你憑什么殺了我，我做錯什么了？”說著獄卒搬了凳子過來，定珣道聲謝才坐下，“霍定瑜，你看看，因為你的母親，我娘含恨而終，這事不提，這算是老爺子的錯，之后你頗受寵愛，我不得疼愛，這也不是你的錯，然后你圖謀霍家家產，這是人之常情，不是你的錯，可再之后呢，老爺子將我調離吉安城，這吉安城偌大的家產都歸你了，你也沒有絲毫惦記我這個哥哥的意思，我就知道了，我若不圖謀，你可記不得我這個兄弟，所以我容不下你了。”定瑜氣的渾身發抖，“你混賬！”定珣看著他手腕間滲出來的鮮血，心里說不出來的痛快，定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霍家到我們這一輩，從玉字，所以你是瑜，我是珣，這兩個都是美玉的名字，極好的兆頭。只是咱們的命格，怎么差那么多呢，怎么我就是過得這么不好？”定瑜咬著牙，“霍定珣，你這樣恨我。”定珣忽然心里一顫，就是覺得倘若盈盈愿意說的這樣直接，應該是一句，霍定珣，我這樣恨你吧，這樣恨，到底是多恨呢，她到底是恨極了失望極了的才是。

那一次園中回首之顧，那一次他說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他二人一定都想不到，后來他讓她那樣的失望，失望到明明見了面，卻只是下定了分開的決心。

定珣突然覺得真是沒意思，他看著定瑜這樣，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他報復他恨，他就算再凜冽，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他最多能做什么，不過也就是殺了霍定瑜殺了霍老爺子，哪怕是滅了霍家滿門，不把他們當做骨血親人，剝皮挫骨，可是又能如何呢？到底他救不了他自己，每一個人都恨著他，他也恨著每一個人，這樣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定瑜看著定珣不再說話，也就慢慢的冷靜下來，“霍定珣，我跟你換，你將我的妻子孩子同我送到德國，我把霍家的大權給你。”定珣回過神，看了看定瑜，笑道，“不行，他們得死，死在你面前。”定瑜表情似乎都抽搐起來，“你這個畜生，沒人生養的野種！”定珣聽著他這樣的話，面上毫無神色，站起來，道，“你這樣說，我若真的惱了，你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的妻子。”定瑜的牙齒都在打顫，定珣看著他，不再說話，轉身也就走了。

隔了一日，沈子宜收到信，匆匆趕回了興城，頭一件事卻不是去軍部，而是去了顧盈盈所在的宅院。重門深鎖，顧盈盈一個人坐在窗邊，沈子宜走進去，看著她，顧盈盈也看著沈子宜，沈子宜道，“霍定瑜來了，是要來找你的。”顧盈盈嗯了一聲，沈子宜接著道，“你不能在這里了。”顧盈盈仍是嗯了一聲，“那我去哪里？”沈子宜道，“西北，青嵐城，我家里在那里。為今之計，只有這一處可去了。”顧盈盈覺著自己身如飄絮，如今斷了和定珣的關系，自己到底去哪里也無所謂了。“不論怎樣，此時此刻，你仍是愿意給我安排一個地方，我心里是多謝你的。”沈子宜看到桌上的離婚協議，心中不由得大喜，也沒聽盈盈究竟說什么。

盈盈見她面有喜色，問道，“我什么時候動身？怎樣去？”沈子宜回過神，“開車去，我派了人，你盡快收拾，盡快走。”盈盈想了想，“也好。”沈子宜嗯了一聲，“火車站早已有霍定瑜的人把守，所以只得委屈你坐車去，這一路大概要個四五個日夜。”盈盈點頭，“也不算辛苦的。”沈子宜倒是好奇，“你到底喜不喜歡霍定珣，你若不喜歡，何必為他如此不辭辛苦，你若喜歡，又何必和他分開呢？”盈盈看了看子宜，此時此刻，她拋去一切成見，只當做是兩個女人的聊天，“但愿你往后永遠不要明白我此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