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抬眼一望沙白藍空,只覺一陣悠風撲面,好似這迎風也在為她此刻的作為歡呼。
她正大搖大擺地在這長廊上走著,臉上的神氣一時半刻淡不下去。
直到身旁的五凝輕悄悄地在她耳根后提醒道:“姑娘……您這樣走路,不太好。”
方才讓她想起自己的身份,雖說她不想當白蓮花,但好歹自己是這云宅的大千金、滿京城最負盛名的大家閨秀,自知端正大氣,不得顯露粗礦。
如下一想,倒是后悔了剛才的作為。
不過也罷,因為根本沒人看見。也算是教訓了那沒眼見的蘭袖,更是間接給周銀提了個醒,她知道那蘭袖定會向周銀告她的狀。
越過長廊,落入正廳院子,只見宅里人來來往往,各色家丁迎著云淺的面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樣,和方才蘭袖那副猖狂恣意的模樣是為兩個極端。
云淺暗笑,果然如書中所述,這云宅中除了周銀那一撥人,其他人都對她云淺恭恭敬敬,因為她不是簡單的爛好人,而是活生生的圣母,對犯了何等錯誤的下人都能發善心寬恕他們。
其實這對她來說是極為有利的。那周銀的耳目才有多少,等她各給他們一個教訓,論他們還敢如此狂妄?
“三姑娘。”
“三姑娘安。”
白蓮化第二步,笑不露齒,假意矜持。
云淺對這些人都迎笑而過,她可不能負了自己在云宅中乃至京城的盛名,對待惡人該狠就狠,無辜的人且就不連累他們了。
步入正廳前,云淺踮高了腳又抬高了下巴往里看去,可里頭空無一人,不禁讓她臨眉一皺,腳步都跟著顛了顛,又失了端莊之氣。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正過身來,假裝出糗沒發生過,便抿抿嘴,扶著自己下半身的紗裙步上了正廳門前的階梯。
從門前走廊左側直閃出一個人影,只聞一女聲疾疾入耳:“三姑娘,早膳還未備好,老爺與二夫人他們未到,還請您在正廳中稍些等候。”
只是一個垂低著頭的丫頭,語聲極為低弱,還帶著一絲畏怯。
想來也是不相干的人,云淺稍嘆口氣,語氣和緩道,“去吧。”
丫頭屈了腿下禮便退下了。
云淺努了努嘴,立在這門前昂著下巴,臉色極為難看,可見周圍人多眼雜,她便勉強地擺出一副苦笑不堪的模樣,最后再磨出個大氣的笑容。
好你個周銀,故意讓蘭袖大清早喊我起床,再來這正廳中等你們慢悠悠地來,浪費我一大把時間,這是故意耍弄我呢。
她暗想著如何斗回去,正默默咬著牙。
回頭便見那蘭袖跨入正廳前院,一臉委屈,雙手托著自己長著個紅印的半邊臉,像是有淚哭不出。
你還好意思委屈?簡直自作孽不可活。
云淺露出假笑,迎笑著招呼她過來:“蘭袖!”
她猛地一哆嗦,向云淺投了目光過來,雙手立刻放下,灰著眼臉走了過來,不敢抬頭看云淺。
到了云淺面前,她身子還在發顫,想來方才的教訓實為有用,也不枉云淺賞她這一巴掌了。
“三……三姑娘。”蘭袖期期艾艾道。
云淺笑的弧度更開了,假意好聲好氣道,“抬起頭來。”
蘭袖極不樂意地縮著脖子,促使自己正抬了頭,臉上只余怯畏,方才眼底的烈焰早被云淺疾疾撲滅了去。
云淺迎了幾個步伐上去,話中含戾:“本姑娘的早膳呢?”
聽她這話一落,蘭袖的頭垂低得身子都半屈了下去,語顫如串:“姑姑……姑娘對不住……”
“誰是你姑姑?抬起頭來!”云淺聲色俱厲,現下臉上無半點笑色。
蘭袖肩膀一抖,“是……是。”
云淺又露出個笑面含刀的表情,疾言厲色道:“這個早膳由你來做吧,如若做不成,你今日就別吃飯了,陪在我身旁看著我吃,如何?”
被她這么一唬,嚇得蘭袖都要跪了下去,慌言道:“奴婢……奴婢,姑娘饒了奴婢吧……”
但她攥著自己最后的那點尊嚴偏就是不跪,那云淺自然就不輕易放過她了。
周遭的人被這一番景狀給生生地怔住了。
眼前這個看似咄咄逼人的人還是從前那位一只螞蟻都舍不得碾死的云大千金嗎?
“這還是三姑娘嗎……”
“三姑娘這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不怪三姑娘,若我是三姑娘,成日被人這么糊弄,遲早會瘋魔的。”
“三姑娘在教訓人?我真沒有看錯嗎……”
旁人正耳聲細語,云淺卻不依不饒。
她側一側眼眸,也瞧見了旁人正在交頭接耳,既然如此,那她就開個大,不冤了蘭袖更不冤了自己。
云淺氣沉丹田,正立在這階梯之上,昂起下巴俯望四方,雙眸炸出犀利讓眼前的人都不由得縮一縮頭。
半響,她聲腔柔婉又措辭婉轉道:“既然蘭袖大清早請我前來用那早膳,可早膳尚未做成,那么蘭袖是否該負這個責任?本姑娘且就讓你去幫那后廚一同制膳,可你非但不知感恩,還操著一副被人欺的模樣讓本姑娘饒你性命,本姑娘何時要你性命了?這大清早你是在講笑話?”
這長篇措詞一下,更惹周遭人言反側目。
“原來是蘭袖騙了三姑娘……”
“本來就是蘭袖的錯啊,三姑娘人美心善,怎會錯怪了人?”
“三姑娘真好,活佛轉世啊。”
蘭袖疾疾搖頭,“不是,不是的……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她怯怯地斜睨了四周,眼見著自己遭人謾罵,呼吸跟著變得急促,回目而來又垂著眼簾,內底打轉著眼眸,許是在想著如何脫困。
云淺可懶得再聽她亂道一通,她那套猴戲在她這可行不通,便義正言辭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愣著作甚?后廚等著你呢,本姑娘在正廳里等著你的早膳。”
說罷,云淺轉身便要往正廳內走。
可此時,一個尖銳又擾耳的聲音揚在半空中側入她的左耳。
“三姑娘這是怎么了呀?怎般如此氣沖沖急匆匆的?”
云淺定下步伐,轉眸一瞥,唇角的笑漸漸淡了。
喲,是那周銀身邊的管事姑姑鐘芮,因于年齡之利,所以蠻法子要比眼下的手下敗將蘭袖還要高三個等級呢。
任她口氣再假聲假意的,自己的氣勢絕不能輸。
黑化第二步,你假仁假義是吧,我比你更假仁假義。
云淺潛藏著帶刺的笑,柔聲慢氣道:“鐘芮姑姑,原來你醒了啊,我這正要讓五凝去叫你呢。”
鐘芮姑姑嘴邊的笑忽地暗了下去,眉頭一皺,“哦?”法令紋一裂,淺笑著問:“叫我作甚?”
云淺就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了:“蘭袖怕是不會制膳,所以要勞煩您老幫幫她了。”
“制膳?”鐘芮輕睨了一下眼前的蘭袖,只見她垂頭不語,身子也跟著冷顫。
讓鐘芮忍著咬牙,威厲的眼神一拋,望向云淺時又出神入化地轉變成飽含溫情柔意的眼神。
下一刻她迎笑著道:“奴婢可早早讓后廚的人在制膳了,這不是快好了么?這蘭袖粗手笨腳的,如何會制膳?三姑娘這不是成心為難她么?”
忽地側拋了個眼神又道:“相爺和夫人正起身洗漱呢。”
云淺臉上的笑僵了,內心暗道,呵,黃臉婆子,果然段位高,就讓本王者會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