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眼見她們真的叫來個郎中,隨著蘭袖入了里屋,倒是前腳后腳利索得很,這一番安排不見一絲紕漏。
看來今日不放過蘭袖是不行了,云淺也知曉,這周銀拼了命地護著她只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如若今日周銀真將人交給了她,那日后又如何在這宅中樹立威信,今日被人滅了威風心底已然不爽快,作為云宅后院的主人又有何故肯將己人拱手于人。
所以周銀才做了這出戲,怪云淺小瞧了她。
也是了,她若是不精明,孟夫人又何嘗能落到這個地步,她白蓮花便更不會死不瞑目。
罷了,今日之事便是給周銀輕許的教訓,如今也是和她有過節了,她應該不會再將我視作白蓮花了,這念周閣看著陰氣就重,一群妖婆的聚集地,我還是趕緊走。
云淺細思過后,終于踏出了這地方。
臨走前她給周銀留下一句話:“既然蘭袖病了,那她欠我的帳我便先記著,日后再算。”
周銀苦笑的表情再現一回。
待云淺的身影漸漸遠去,再消失。
周銀方才松了一口氣,臉上假定的月色早被一斂而去,她動怒道:“這死丫頭!”
身邊的芮姑隨她言,皺眉道:“夫人,你說今日這三姑娘……怎般像換了一個人?”
周銀昂起下巴,雙眸滿是利刺,片刻揚聲斥道:“賤人,和她那個娘一樣偽善!”
芮姑忙著勸慰她:“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另一邊,出了念周閣前院的云淺生覺冷意,驀地就打了個哈欠,撒氣道:“那個毒婦,正罵我呢!”
五凝惶恐,急急低頭道:“姑娘……小心隔墻有耳。”
云淺聽了只冷冷地笑,聲音開得愈發地大了:“一窩蜂,毒婦!蜂后!呸!”
三杏和七晴都覺得驚詫,尤其是七晴,她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自家三姑娘了。
三杏見云淺如此,卻不敢恍然,只覺心喜,她心言道,三姑娘終于學會反抗了。
此前隱忍又看似柔弱的云淺,現下變成這副張揚肆意的模樣,整個云宅都沸騰了。
路過的行人紛紛又道。
“三姑娘這到底是怎么了……”
“她嘴里的毒婦該不會是在罵二夫人吧……”
“就是了。三姑娘要崛起了……”
云淺唾口大罵之后覺著心情舒暢多了,便往前門走去,本來早該是在街頭游逛了,偏偏與人置氣,惹得自己不痛快,真是不值。
還未走到大門前院,三杏忽聲一出:“姑娘!是臘八冬九他們!”
她說道著用手指了指那個方向,云淺順著望過去,只見兩個小廝正背著包裹往她們這方向走,那背上之物看著便很沉重,壓得他們行走艱難,腿腳直顫。
云淺邊走著,邊向他們二人昂聲喊去:“臘八!冬九!”
二人聽這呼喚疾疾抬頭,滿頭大汗的他們身子一抖,背后之物一坨摔墜到地。
二人手足無措,只應聲道:“姑娘……”
云淺款款落步到了他們面前,見他們正要彎腰拾起那地上的包裹,云淺便一個堅聲震去:“住手!”
臘八冬九惶恐不定,二人聽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云淺見他們氣喘吁吁,自是問了他們緣由。
果不其然,是那周銀使的道,讓她的人去做苦力活,簡直比她懲罰蘭袖還要狠。
這個母夜叉!云淺暗嗆道。
臘八冬九兩人臉色并不好,對望一番后忽然說道:“姑娘……我們得走了,若是不按時交差,二夫人要罰我們了……”
說著,便又要彎腰下去。
云淺須臾咋呼道:“住手!”
又嚇了他們兩人一跳,心驚肉跳還未緩過去,他們眼睛直直看著云淺,亦是被她這副一驚一乍的模樣給怔了怔。
片刻,云淺接言道:“別管她的破事了。聽我的,跟我上街去。”
二人彷徨不絕,只顫言,“這……這……”
“怕什么?有本姑娘在!”云淺腳步又向前一邁,用堅定的眼神對著他們,“誰敢招你們?走!”
三杏聽了忙著勸道,“姑娘說走就走,別愣著了。”
說罷,幾人便一齊上了街,空留那兩坨包裹在地。
破事太多,以致于忘了正事,但好在三杏機靈,在旁給云淺提了個醒,要為三日后的長公主壽宴挑選禮服。
云淺本無意去尋做衣裳,聽三杏如此一說,倒是有想做的欲望了。
便折了方向領著他們往那錦衣玉局走去。
臨路上,一輛馬轎忽地駛到了云淺這一行人身旁,引云淺抬眼一望。
正怨著自己沒坐馬轎出府,一個她本該熟悉當下卻很陌生的清脆女聲側過云淺耳畔:“阿淺!”
云淺一轉頭,姑娘你誰?
趕緊轉轉腦子,可惜這副身軀沒給云淺一絲白蓮花的記憶,她怎么可能憑著自己對原書的記憶判斷每一個人物?
正迷糊著,云淺身旁等人皆鞠禮道:“衛三姑娘安。”
云淺靈機一動,衛三姑娘?衛千嵐的三姐姐,且就是同白蓮花關系極為密切的衛婉婧,因為性格爽朗又行事果敢,成了讀者口中的衛大佬。
云淺忙不迭地遞了笑容,興樂道:“婉婧!”
衛婉婧迎笑著說:“你且是要去哪?”
云淺回言道:“去錦衣玉局做新衣裳。”
衛婉婧一聽,笑得更開了:“快上來!我當且要去。”
云淺笑得酒窩愈深:“這般巧!走。”
說罷便上了馬轎,都無需旁人攙扶,她一個抬腳便蹬了上去。
云淺望著衛婉婧,從她秀色的五官瞄到了身上的衣裳,她身著淺藍紗裙,腰上別了一個圖案精致的荷包,坐在她身旁的云淺正坐著便能聞見從荷包傳出的香氣,很是惹人舒心。
看著衛婉婧,云淺就替白蓮花感到可惜,本以為白蓮花會因為衛婉婧在身邊的熏陶而覺醒,沒想到她那般死板,臨死也沒能再見衛婉婧一面。
衛婉婧更是極為厭惡秦義,但因與云淺交好,婚宴自然是去了,只不過眼看著云淺與秦義叩首入了洞房,她便心覺絞痛,自己的好姐妹活生生地入了虎口。
原書里這時候,別說云淺出來選材制作衣裳了,便是請意出宅,那周銀都不肯松手放她出去,而后任言搪塞她,最后將她留在了府中。
要說這么重要的日子,云天水可不會任云淺獨留宅中,但無奈云淺假意身體不適,終究還是騙了一把自己親爹,最后得意的自然是周銀母女了。
挽著衛婉婧高高興興地入了錦衣玉局,云淺自是神采奕奕,才走幾步,便聽衛婉婧激動道:“阿淺你看!”
云淺臨眉一皺,“看什么?”順著衛婉婧抬手指著的方向看去。
云淺遠遠地便能會到那廝的獨特氣質,正過頭來看,見他五官精致,鼻梁高挺,眉尖處斂出一絲冷冽,雙眸中柔意漸灑,又像天生一般添了一絲凌厲。
額上一抹碎發耷拉而下,墨發披落在后背,頂上發髻向后高盤,只讓人感嘆一聲干脆。
再順著下巴望至身下,一身玄色云紋裳好似為他而生一般。
時公子?該是那時家時國公時重的嫡長孫時景了。
云淺細算一番,如下他未成護國少將,該是只有十七年歲,原著對其描述不算少,只是他出場戲份不多,卻也吸引了一批讀者的追捧,只因作者對其描述太引人想入非非。
云淺更是記得,這人對白蓮花無感,應該和自己不會有交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還要去尋她的衛千嵐呢。
她挽著的衛婉婧可是從始至終都喜歡著時景,時景也是衛婉婧唯一的弱點。
云淺回頭一望,衛婉婧的耳朵正滾燙得通紅,可她還是耐不住往時景的方向走去。
無奈的云淺只能被拽著過去,只能扯出個笑來隨便應付了。
離時景愈發地近,云淺看他正定在那里一動不動,神色平靜如常,兩手并著,云淺腳步愈前,便覺得愈發生冷,這寒氣定是從此人身上傳來。
想后退又退不了,半會兒便被衛婉婧拽到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面前。
他身旁是一個正在挑綢緞布匹的女子,云淺見她擺弄綾羅綢緞,時不時轉過頭給時景看,嘴唇微動,該是在詢問他布匹如何,但他卻只是點頭敷衍。
不猜便知,那女子該是時景的表妹鐘雨嫣了,衛婉婧的頭號情敵,最拿手的便是死纏著自己表哥,讓他像現在這般生無可戀。
衛婉婧沒有瞧見她,只抬言道:“時公子!”
時景抬眼的瞬間自然也引了鐘雨嫣側目,她放下了手中的布匹,臉色忽變。
時景嘴角勉強一勾,臉上終于不再那般冷冽,他清聲道:“衛姑娘。”
驀地,云淺也被他抬眼一望,“云姑娘。”
她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久遠的孤寂、深沉的憂郁。
他雙眸黑得濃郁,眼底發亮,卻像極了懸在弓柄之上的利箭,你猜測不到他何時發箭。
他雖年輕,卻長得極高,云淺和衛婉婧都得仰著看他。
云淺笑得亦是勉強,小心低額,輕聲畏語道:“時公子……”
鐘雨嫣走近了來,面上有了一絲微怒,她笑得極假,“衛姐姐,云妹妹。”頓了頓,又道,“你們也來選綢緞制衣裳?”
衛婉婧眼也不抬一下,只道,“是呀。”
云淺感覺她倆下一秒就能打起來,只拘著笑點頭。
霎時,身后又一男聲攬入云淺耳里:“三姐姐?阿淺!景兄。”
云淺一轉頭,假笑變真笑。
她念念不忘想見的人終于來了。
來人正是衛千嵐,衛侯家四少爺,擅寫詩,張口便是書風雅書,是云淺眼中的正人君子也。
原著中,白蓮花可是拒絕了衛千嵐的追求,最后被嫁給了秦義,作為他倆的西皮粉的云淺當初可是氣到豬叫。
如今她就是白蓮花本花,她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想想,現實中的她可是入了尼姑庵兩年,難受得不行。現在她一定要把握好時機,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