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對聯；將學中之事，命孫子賈瑞管理。那對子的上聯是：無邊落木蕭蕭下。

對子太簡單，一袋煙的工夫，全都對上了。賈瑞怕學生無事生非，想出個難點的上聯，思苦冥想而不得。忽見窗外的官道上有一個婦女騎著馬，靈機一動寫出上聯：

母人騎母馬母上母下

這上聯一下引起了大家的興致。平日賈代儒老先生出聯，大都是《論語》、《孟子》或唐詩上的現成句子，早就對煩了。過了一個時辰，代儒辦完事回來了，看見那上聯心中十分不悅。

“這上聯是誰出的？”代儒瞪大眼睛問，隨手拿起戒尺。

“爺爺，是我出的。——你出的他們早就對上了。”賈瑞戰戰兢兢地回答。

代儒原以爲是那個學生淘氣胡亂寫的，準備教訓一下。得知是他孫子出的，只好改口說：“上聯雖不雅，倒也有幾分難度。有對好的沒有？”

有五個人舉手。

“金榮，說說你的下聯。”

金榮站起來搖頭晃腦地說：“牛倌牽牛鼻牛前牛後。”

“有點意思，還算工整。”

金榮四周望了一圈，心滿意足地坐下。

“秦鍾，讀讀你的下聯。”

秦鍾未語臉先紅，細聲細語地說：“柳氏搖柳條柳舞柳飄。”

“文如其人，對對也如其人。雖缺少陽剛之氣，倒也具陰柔之美。”

秦鍾脖子都紅了，坐下垂頭，心裡還是喜滋滋的。

“寶玉，念念你的下聯。”

寶玉站了起來，一揚眉說：“桃娘賞桃花桃俏桃紅。”

“對得不錯！只是用詞太豔，都是在粉脂堆裡呆久了的緣故。”

寶玉既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

“賈薔，聽聽你的下聯。”

賈薔本是個混子，最討厭《四書》了，但對對還能過得去。未語先向寶玉作揖，笑了笑說：“寶二叔得罪了！我這下聯和你有點關係。——寶玉掛寶石寶華寶光。”

“應景之作，倒也難得。”

賈薔坐下，拍了一下薛蟠，小聲笑道：“薛大叔，下聯還在腿肚裡轉筋呢？”

代儒一一往下叫著，起來的對得都不錯，大都受到讚賞。

薛蟠早急得抓耳撓腮，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對得滿頭是汗，卻不得下聯。

“寶玉，”薛蟠捅了前面的寶玉一下，“快幫幫哥哥！”

寶玉從桌下遞過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四個“絕”字。

“幫人幫到底，救人救個活，你這算什麼？”薛蟠小聲嘟囔著。盯著那四個絕字，突然來了靈感。

薛蟠上學，不過是應景。代儒因他“束脩”豐厚，才收他爲弟子。功課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代儒知道他對不上來，就把他繞了過去。

“太師，咋不叫我呢？！”

“你對上啦？”

“對上了。”

“那就說一說你的下聯吧。” 代儒十分高興，想薛蟠能對上，就給他一個露臉的機會。

“絕戶出絕對絕對絕子絕孫。——不賴吧？”

代儒爺孫二人面面相覷，又不好發作。沒多久，賈瑞因勾引鳳姐，反被鳳姐害死了。代儒真的成了“絕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