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一氣寫出三個題目：《思無邪》、《剛毅木訥近仁》、《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寶玉瞪大眼睛看著第三個題目。

“夫子之語，皆爲(wèi)聖言。難道場上出此題，你交白卷嗎？平日裡你專在‘色’字上下功夫，今天我倒要你好好破一破。” 賈政面沉似水，正言道。

寶玉唯唯諾諾地退了出來，一溜煙跑回怡紅院。前兩篇一蹴而就，第三篇破完題就卡住了。開頭是這樣寫的：

自古君子好德不好色，小人好色不好德。是故，君子少而小人多。東家之子登牆窺宋玉三年，其心如枯井，君子也；登徒子妻醜，使有五子，小人也。

寶玉寫不下去了，把筆一擲，說：“登徒子是君子，宋玉纔是小人呢！”

襲人拾起筆，笑道：“二爺寫不下去，也不必摔筆呀！腹有詩書氣自華，把肚子裡的東西往外倒一倒，文章就續(xù)下去了?！?

“咦！你也知道‘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樣的詩句！？”

“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整天聽你們念叼，也記得三五十句。”

襲人嫣然一笑，寶玉心一動，接過筆涮涮地寫了起來：

食色性者，人之大欲也。好色而不縱慾，乃聖人也。華夏之大，五光十色……大觀園中美色，精彩紛呈，歎爲(wèi)觀止——

黛玉色美而慧兮，若飛燕輕盈而略瘦。

瀟湘竹淚血雨兮，心曠神怡多食肉。 ——此第一股。

寶釵色美而賢兮，若楊妃肌豐而略腴。

搖頭不語守拙兮，雅俗共賞增情趣。 ——此第二股。

妙玉色美而潔兮，若釵黛合一而少俗。

高處必寒人妒兮，氣質(zhì)如蘭莫自孤。 ——此第三股。

湘雲(yún)色美而豪兮，若蜂腰猿背而少馨。

霽月光風(fēng)宏量兮，快人快語多用心。 ——此第四股。

晴雯色美而靈兮，撕扇補裘兩相宜。

風(fēng)流靈巧雲(yún)散兮，怡紅公子眼迷離。 ——此第五股。

襲人色美而忠兮，枉自溫柔已多年。

似桂如蘭無緣兮，優(yōu)伶有福不堪羨。 ——此第六股。

鴛鴦色美而剛兮，老狼覬覦絕鴛鴦。

雙雙化蝶無期兮，向隅而泣吾心傷。 ——此第七股。

金釧色美而甜兮，多少夢裡胭脂嘗。

一枕黃粱夭折兮，人鬼相隔心茫茫。 ——此第八股。

寶玉正寫得起勁，焙茗跑了進(jìn)來，說：“二爺，老爺要看你文章，快快拿來，我好送去。”

寶玉說：“做好了兩篇，你先送過去?！?

“老爺特意叮囑，要先看你‘好色’篇?！?

“糟糕！就這篇沒寫完。這可如何是好？”

“趕緊裝??！” 麝月跑過來說。

“那怎麼成？老爺說他‘好色’，他就病了，不更證明他‘好色’了嗎?！币u人說。

“先把作完的兩篇拿去，再想轍。”麝月打發(fā)焙茗走了。

寶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焙茗拿著文章跑了回來，說：“二爺，太好了！老爺讓趙姨奶奶拽屋去了，明天再看。”

寶玉拍手大笑：“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老爺也是個假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