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今年才二十出頭，與白面書生不同，常年的關(guān)外生活，使得他的目光更顯犀利。以雍王這個年紀(jì)……在天朝來說也算是屈指可數(shù)權(quán)貴人物，更何況是在偏僻的東源。
霍家是開國異姓王之一，原來也沒怎麼顯山露水，當(dāng)年，太祖皇帝將那位一起浴血沙場的老兄弟分配到東源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四王八公里的勳貴們沒也有說風(fēng)涼話的。
不過第一任雍王老千歲二話沒說，拉上行李，帶著家眷就出了皇城根。
也不知道太祖皇帝是心中有愧，還是聽了哪位相爺尚書的勸說，竟然大筆一揮，將雍王一脈的爵位弄了個世襲罔替，甚至趕超了京城中的北靜郡王、南安郡王等世家。
因禍得福，說的怕就是霍家。
幾代人過去，雍王在東源的實力根深蒂固，五萬精兵好比一把利劍，直直駐紮在天朝大東邊，斬斷了一切企圖染指中原的蠻邦。
反觀四王八公，亦或是京城裡其他勳貴，起起伏伏，有的家族早早消失在了新崛起的力量中，又有的文臣武將，因捲進各種各樣的政治風(fēng)波，使得家族一蹶不振。
幾年前忠義王謀事，趁著先皇病重，意圖用手中的一萬大軍在京城裡搞出點兒“名堂”，可惜非但沒有得手，反而叫當(dāng)時還只是皇子的陛下清剿了老巢。
忠義王風(fēng)光了一輩子，最後連個像樣的棺材都沒有，其子孫滿門抄斬，沒留下一個活口。
打出了那個事兒之後，先帝心生警惕，輕易不準(zhǔn)北靜郡王等人碰觸到兵權(quán)，只叫他們做個閒散的王爺，日日聽?wèi)螋Y鳥，專心消磨他們的意志。
而現(xiàn)在，雍王年紀(jì)輕輕，正該是大展宏圖的好時機……卻毅然決然的放手了一切。
在皇帝病重前夕，交還了虎符。
雍王的手下一早就開始查探京城的動向，對於萬歲爺?shù)纳蛩溃麄儾t解的遠沒有那些勳貴來的靈通，但是雍王的殺手鐗就是那一枚虎符。
雍王根本不怕皇上不宣召他朝廷單單隻有虎符根本不夠，沒有霍家的支持，朝廷就算再派一百個將軍去駐守東源，也是白搭。
所以纔有了今日的面聖，纔有了忠傑侯的並肩同行。
曲君昊知道母親的心意，事實上妹妹的婚事也是曲君昊最頭痛的事情之一，他在心底是有些埋怨母親莽撞的。
當(dāng)年草草和沈家結(jié)親，一心以爲(wèi)七姨母會善待又是外甥女，又是未來兒媳的慧怡，母親完全忘記了……成婚的是姨母的兒子，而沈修傑的秉性爲(wèi)人，幾年前誰有敢給他下結(jié)論
曲君昊不希望悲劇重演，所以此番對雍王的觀察是異常的細緻。
“雍王殿下，”曲君昊走在寬敞的御道上，囑咐道：“萬歲病重之後，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有些話語會說的嚴(yán)厲些，你不要往心裡去，此外……”曲君昊話到嘴邊，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在曲君昊眼中，林致遠和雍王實在是搭不上邊兒，一個狡詐、詭計多端，偏偏還受到皇帝舅舅的信任；一個呢，帶兵打仗是好手，就是不知道在計謀方面又怎樣。
雖然曲君昊很想看看這兩個人之間的精彩對決，但很不幸，曲君昊對雍王可沒太大的信心，林致遠那個小白臉，十個雍王都未必是其對手。
霍哲淵輕笑道：“多謝忠傑侯的忠告，陛下肯見我已經(jīng)是天大的榮寵，對於陛下的喜好憎惡，我倒是不介意。”
曲君昊心中冷笑了兩聲：雍王看著風(fēng)輕雲(yún)淡，可皇帝陛下的血滴子暗衛(wèi)只有一個，無論雍王下了多大的功夫，甚至犧牲了五萬精兵，但只要皇帝動動嘴皮子，這到手的香肉就有可能落進林狐貍的嘴裡。
霍哲淵說話的同時也在觀察曲君昊。
對於忠傑侯的大名，雍王還是有所耳聞的，皇帝的親外甥，最有希望接手御林軍都統(tǒng)之位，曾經(jīng)征戰(zhàn)西北，與西北的一干老將軍有著忘年之交，不是什麼藉著老孃的名頭隨便打諢的紈絝子弟。
要不是曲君昊有些敵意，霍哲淵或許會將曲君昊當(dāng)成個知己。
兩個人心懷鬼胎的進了養(yǎng)心殿，帶路的小宦官悄聲與曲君昊透著消息：“侯爺，林大人也在，今兒聖上的心情格外好。”
霍哲淵英眉一挑，耳邊響起個熟悉的名字……林致遠
這人的大號實在是響亮，雍王一脈的人馬在京城裡提前打前哨，知曉最出風(fēng)頭的恐怕就是那位新科狀元。
林致遠在幽州開互市，大攬錢財，叫皇家內(nèi)庫豐腴的很，皇上對這個欽點的天子門生是喜愛的不得了。
霍哲淵也想看看忠傑侯與林家的關(guān)係，於是不動聲色的觀察曲君昊的反應(yīng)。
就見曲君昊沒好氣的“嗯”了一聲，嚇得小宦官以爲(wèi)是自己說錯了話，尷尬的低頭吐吐舌頭。
一人在前，兩人緊跟，進了養(yǎng)心殿，霍哲淵和曲君昊就聽見男子爽朗的笑聲，聽著可不年輕，能在養(yǎng)心殿裡肆無忌憚大笑的，料想除了皇上再無他人。
霍哲淵心道：原對林致遠還有幾分的小瞧，認爲(wèi)最多不過是個多讀了幾年論語的文弱書生。可現(xiàn)在看……林致遠絕不像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臣霍哲淵（曲君昊）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羅漢榻上的天子忙虛擡手，笑道：“兩位愛卿快平身。”
解女官早就吩咐了宮人搬來繡墩，不偏不倚的擺在了林致遠身側(cè)。
三人年歲相當(dāng)，蒙受皇上恩寵雖有不同，但是放眼朝堂上下，能與這三人比肩的也沒幾個。
“哲淵到京城可還習(xí)慣？”
霍哲淵忙道：“臣蒙皇上提拔，又得宅第賞賜，各位大人極是好客，臣如魚得水，不曾有半點不適。”
皇帝念著短鬚笑道：“這就好，這就好。”皇帝擡擡手，解女官聞音知雅，帶著一干人等退出了寢宮，只留兩個沉穩(wěn)老成的宮女在殿外伺候。
寢宮中的寒香似乎是焚到了盡頭，冰盆裡早就化成了一股清水，宮人還來不及更換，就已經(jīng)被打發(fā)出了殿外。
當(dāng)今天子雖面色蒼白，但氣勢不減，“哲源，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老王千歲臨終前曾叫人送過密函與朕，希望朕能替你指一門好婚事，也叫霍家後繼有人。”
霍哲淵誠惶誠恐的說道：“臣不敢勞煩陛下，更何況，臣一心報效朝廷，不立業(yè)無以成家望皇上明鑑”
“唉，雍王這話就錯了，”長公主笑道：“這兩者可並不衝突，相反，家和萬事興，雍王有了家眷，不必爲(wèi)後院操心，辦起皇上的差事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林致遠心裡嘀咕：自己和雍王的待遇可真是天壤之別啊，瞧那會兒，長公主說話是加強帶刺兒，時不時就給自己來個下馬威。明明都是天子近臣，長公主還真是厚此薄彼
長公主瞄了眼悶頭不語的林致遠，顯然沒打算放過這倒黴的小子，說道：“遠的不看，就拿小林大人來說吧”
林致遠一陣苦笑，和著自己該著倒黴，得，誰叫沈修傑那臭小子是自己的患難之交，這個時候就暫時頂上，等出了宮再找沈修傑算賬。
“小林大人也不急著成家立業(yè)，可是你們想想，那宅子裡裡外外都是林大人的妹子打理，你這個當(dāng)哥哥可有些叫人心寒。”
皇上好奇的問道：“怎麼，謹(jǐn)瑜還有個妹妹？”
皇帝的這一聲謹(jǐn)瑜叫的自然，順暢，曲君昊聽在耳朵裡卻是很刺耳，而霍哲淵……甚至開始對這個少年狀元產(chǎn)生了敬佩之意。
看看自己一進門，皇上從頭到尾就只是直呼自己的名字，聽著是愛護晚輩，其實彼此之間很是生疏。
這個林大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霍哲淵悉心的聽著長公主的回答，就聞長公主說道：“不是嫡親，就是先頭巡鹽御史林如海的獨女，小林大人是其堂兄。”
萬歲爺恍然道：“是他的女兒啊”皇帝一副教訓(xùn)晚輩後生的樣子說道：“謹(jǐn)瑜，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長公主說的有道理，這樣吧，明**出宮去見見親人。”
林致遠喜獲意外之賞，實在是驚喜萬分。心裡不由得唸叨：長公主也並非一無是處嘛，還是皇帝的親姐妹說話有分量。
萬歲爺看看林致遠，又意有所指的望向霍哲淵，沉聲道：“朕今日召你們兩個近前，是有個要緊的事兒。朕登基五載不足，兢兢業(yè)業(yè)，不敢大意。手下能兵悍將不在少數(shù)，其中有一支衛(wèi)隊最是敏捷。只可惜……”
皇帝環(huán)顧了一番，又道：“可惜老將身體孱弱，已經(jīng)上了奏摺，要回鄉(xiāng)養(yǎng)老。軍不可一日無首，朕便在你二人之間猶豫不決……”
霍哲淵心頭先是一喜，但隨即對皇上的話產(chǎn)生了疑竇。萬歲在說誰？
他二人之間，難道是自己與忠傑侯？
霍哲淵根本沒往林致遠身上考量，在他看來，林致遠也就是個握筆謄紙的書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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