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致遠口里含了顆龍眼大的藥丸,現(xiàn)在的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藥罐子,從醒來開始,苦澀的濃湯便開始源源不斷的灌進自己的嘴巴里,藥膳,補藥那個李太醫(yī)簡直是無所不用的以各種名義為自己進補,就連睡覺的時候也用一種莫名腥臭的泥漿將自己嚴嚴實實的糊住。
林致遠現(xiàn)在將藥丸當作了零食,他幾乎以為自己失去了味覺,完全不知什么是甜,什么是辛,什么又是苦。
不過,好在理智這種東西沒丟干凈。
林致遠扁扁嘴,將黑溜溜的大丸子使勁嚼碎,然后苦中作樂似的將其吞下。打從半年前在武昌得了那本《天宮六曠》,林致遠時不時的就拿出來摩挲,他在占卜的造詣上遠不及曹先生,學起來很是費了一番的功夫。林致遠不是那種守財奴,更不會像有些人似的,前生沒將《天宮六曠》演習明白,死后也要叫子別們將起帶到地府去,有多少好東西就是這么失傳于世的。林致遠索性將其半送半借給了曹京,也好在他有如此的作為,否則曹先生又怎能掐算出自己會有這么一場大劫難。
打轉(zhuǎn)世重生到這個世界以來,林致遠幾乎算得上是順風順水,白手起家,到現(xiàn)在的平步青云在外人眼里看來,自己這一連串的好運簡直叫人嫉妒,現(xiàn)在天朝身份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想要將女兒嫁給自己,林致遠頓時感到暈暈乎乎。
他左手探著枕頭下面那卷子黃綾,雖然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能熟記于心,但疊合起來被林致遠這么一讀,他又覺得荒唐。
慧怡郡主和自己?
林致遠不禁失笑,一聲短促的,“哈”聲在內(nèi)室里極響。門簾子被悄悄挑起了一個窄縫,有顆小腦袋往里悄悄打量”林致遠只當是李太醫(yī)來送藥,忙緊閉了眸子理也不理,準備逃過這一劫。
來人腳步極輕,似乎怕驚醒酣夢中的林致遠。林致遠有大半的功力不成恢復,卻不妨礙他察覺此人毫無內(nèi)力的身份”林致遠就覺得此人的香氣甚是熟悉,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細不可見的小縫斜著掃了過去。
也不知慧怡郡主是怎么混進來的,孤身一個人,抱著只楠木刻絲的三疊匣,憂心忡忡的看著林致遠。
“林夾哥?林大哥?”慧怡站在十幾步開外低喚著,足足叫了六七聲,才怯怯的往前又緊走了四五步,立在黛玉當初坐過的那只繡墩前便不肯再動。
林致遠犯了嘀咕:這是什么意思?探病?不像!知道賜婚的事兒,來表心意的?呸,林致遠暗罵自己多情,竟想美事兒。
慧怡扭捏的往前小小的跨了半步,坐在了繡墩上,將三疊匣放在膝蓋之上:“林大哥,這是我自己做的巧酥糖,你這兩日總是喝藥吃藥,恐怕早就厭煩了,正好解解味道,我還特意問過唐姑娘跟李太醫(yī),他們都說這幾樣食材和你吃的藥沒有相克的忌諱。”
林致遠掃掃慧怡有些呆滯的小眼神,就明白這丫頭準時以為自己昏睡著,在那里自言自語找心里寬慰呢。
慧怡將三疊匣打開”拈了其中一枚卻放在了她自己的口中,甜蜜的滋味并沒叫慧怡心中喜悅,反而再開口的時候多了幾分的忱傷:,“母親說我行事脫跳,不準我再來客齋,還叫關(guān)嬤嬤看著我,今兒母親進宮,我才得了機會來見林大哥。”慧怡沮喪的看著林致遠緊閉的雙眼,她吃不準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有些希望林致遠立刻在自己面前蘇醒,卻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李太醫(yī)說等林大哥再醒的時候,就可以搬回蓮huā胡同了”你心里是不是很高興?反正,我見林姑娘聽到消息的時候很是喜悅。是啦”
華里才是你們兄妹的家。”
慧怡說到這兒,賭氣似的又連塞了兩顆巧酥放進自己的小檀口中”
咯吱咯吱嚼的解氣。
林致遠從眼縫中看那三疊匣里的糖果是越發(fā)的稀少,就覺得舌根子地下冒讒水兒。黛玉也是,怎么就沒想著給自己弄一盒子蜜線解解讒,還沒人家郡主想的周到。
慧怡平日飲食有度,吃了幾個便覺得腮幫子發(fā)麻,心中的委屈卻沒停消半分,反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金豆子,有一多半兒打在了酥糖上。
林致遠瞧了小半晌,終究沒忍住,悶聲道:,“不是說給我?guī)У那伤痔菃幔俊?
“哎呦!”慧怡本以為沉睡的林致遠在此時來這么一聲,嚇得她抱著三疊匣向后就折了過去,小細胳膊正撞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
慧怡的眉毛、眼睛蹙在一起,胳膊疼的厲害,卻還是緊緊護住了匣子。
外面的黛玉早跑了進來,見林致遠乖乖躺在床上,四平八穩(wěn),慧怡郡主確實狼狽不堪的仰面倒在地上,忙將其攙扶起來:,“郡主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哥哥說錯話得罪了郡主?”
慧怡臉色緋紅的使勁兒擺手晃腦袋:,“不是,不是,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黛玉似信非信,不過她在外屋和李太醫(yī)說話的時候,確實沒聽見里面有什么爭吵。
黛玉不解的看著哥哥,林致遠卻向黛玉一努嘴:……糖!”
慧怡率先應過神兒來,一股腦兒的將巧酥糖都塞給了林致遠床頭。
林致遠學著慧怡的樣子拈了其中一枚:“黛玉,你先出去,我有話和郡主商量。
黛玉擔憂的看著林致遠:“李太醫(yī)和唐姑娘可叫你少說話呢,傷元氣。”
“知道了,羅嗦的丫頭,小心嫁不出去。”
黛玉氣惱的一跺腳,扭身出去。慧怡小媳婦似的立在不遠,羨慕的看著黛玉消失的方向:,“林大哥和林妹妹的感情真好。”
林致遠不禁失笑:,“我把黛玉當女兒養(yǎng),感情自然不比尋常。”
林致遠指著繡墩,“郡主先坐,在下有件東西讓你瞧。”
林致遠將枕頭下的黃綾卷遞給了慧怡,慧怡不解的將其緩緩展開,只一讀便像針芒刺痛似的,“哧溜”一下將其撇的老遠,直甩到林致遠身后的錦被上,不敢相信的瞪著那黃綾子。
,“林大哥是說笑嗎?你怎么會有這東西?”慧怡此刻羞大于喜,已經(jīng)要有些語無倫次了。
林致遠笑道:“那日我醒來長公主給了在下這個,說實話當時也把我駭住了。”
慧怡難過的垂下頭,梨huā帶雨似的啜泣著:,“林大哥不用為難,慧怡也一直只是將你當成哥哥,從沒有別的想法,這都是舅舅和母親一廂情愿,慧怡要是早知道,肯定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發(fā)生。求林大哥只當沒見到一樣,慧怡一定想法子叫這件事兒銷聲匿跡。”
林致遠見不得小女孩兒哭尤其是心思單純的姑娘,他忙道:,“郡主先別哭,咱們細細說,致遠就是再沒擔當,也不會叫個姑娘家一擔子挑起來。”
慧怡淚眼迷蒙的抬起頭,心中隱隱燃起希望:“林大哥要怎么辦9”
,“在下問這話或許有些唐突了,不過致遠還是希望知道,郡主如何看待在下?”
慧怡胡亂的抹了抹小臉蛋打了一個嗝:“林大哥人品好,學識好。”
林致遠淡淡一笑,這古代的鉆石王老五和他前世的時候似乎也沒什么分別。房子林致遠光是在京城,姑蘇便有兩處,價值不菲。車子嘛這個時代的男人講究寶馬良駒,林家還差這點,“裝飾品”?林致遠自認為屬于那種厚積薄發(fā)的類型,要不然怎么好些夫人太太們都處處打聽自己的生辰八字甭管事情成沒成,先到廟里算了再說。
林致遠說道:,“長公主說來說去,最在乎的還是郡主,她怕你受到半點委屈,所以將這圣旨從皇上的手里先截了下來,最后輾轉(zhuǎn)到我這里。姻緣靠兩個人才能經(jīng)營,實話不相瞞致遠家雖有恒產(chǎn),但是兄妹不少我又偏疼他們,無論將來走出閣或是另立門戶致遠都會散去大半的家產(chǎn)。不過致遠分得清主次,給幾個兄妹的東西絕不動祖產(chǎn),
而是這些年來在下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私房。致遠遲遲未能婚配,也是怕妻子家世過于顯赫,和幾個弟妹之間相處無道,最終委屈了他們。
黛玉還好,就是榮澤、雪琪兩今年紀太小,少則也要在林家住上七八年。”
慧怡心中竊喜,知道林大哥這是在和自己交代家底兒。慧怡幾次在林致遠開口的時候想表白一下決心,只是話到了嘴邊又被井祟的矜持給壓了下去。
林致遠笑道:,“在下不會什么甜言蜜語,卻向往卓夾君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話說到了這里,慧怡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覺得此刻滿心的歡喜,什么矜持也早就拋到了腦后。
慧怡陡然起身,轉(zhuǎn)身小跑到門口,咬著粉嘟嘟的唇瓣,回頭與林致遠說道:,“林大哥病好了,就來就來提親吧!”
慧怡羞煞了紅臉蛋兒,掀了簾子就往外沖。一頭撞上趴著耳朵偷聽的黛玉,黛玉被撞了個趔趄,堪堪被剛到的荀晟睿一把扶住。
荀晟睿微惱的看著慧怡跑掉的方向,甚是不悅:,“姑娘家怎么好這樣莽撞!”又上下打量黛玉”“可撞壞了?”
搗藥的李太醫(yī)支楞起耳朵,一心二用的往這個方向打量。黛玉覺得臉紅,嗔道:“荀二哥隨我出來。”雪雁兩個接替了黛玉的活兒,繼續(xù)給林致遠分藥材。
站在外院的臺階上,黛玉將聽到指婚一事說給了荀晟睿,眉開眼笑的樣子極具感染力。荀晟睿卻始終面無表情,黛玉詫異的問道:,“荀二哥,你是不是覺得這樁婚事不妥?”
荀晟睿癡癡的看著黛玉,長嘆一聲:,“若致遠兄大婚告成,我卻焦頭爛額了。嗯慧悄郡主是皇上親外甥,自然也就是皇后的晚輩,我與林姑娘你……”
林致遠一旦娶了慧怡郡主,荀晟睿豈不是成了他們的長輩?
………
PS:上班好不適應的說,小荷已經(jīng)開始盼著放假了。《御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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