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子濤面色不虞的瞧著來人。
能上三樓的雅間多半非富即貴,一個小小的樓梯儼然成了涇渭分明的界限,上面的俯視,下面的仰視,儘管有些不情願,可龔子濤還是必須承認,自己豔羨能登高臺的人,他也想做這種人上人,龔子濤勉強笑了笑:“虞公子。”
紅衣相公將手中的紙扇一合,衣袂款款的步下臺階,“龔子濤,你師弟好生不識擡舉,當(dāng)日我們約定好,以詩會友,你師弟文墨不行,敗給了我,知府大人作證,那就將約定好的畫軸拿出來,也沒什麼,哪裡想到他這樣的小氣。”
龔子濤的師弟仗著酒勁兒嚷道:“呸我要真是輸給了你,絕不說二話,可恨你們耍賴,那根本就不是你做的詩,分明就是有人代寫憑什麼要去我的東西?”
紅衣相公泛起諷刺的笑容,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林致遠,說道:“這位兄臺也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可憐可憐這醉鬼是個瘋子,見人就狂吠,我若是兄臺就直接拎著他的衣領(lǐng)去找知府大人。”
林致遠猜他說的“可憐”是指自己,不由得笑道:“不勞煩公子憂心,這人雖言語之間粗俗,可聽著你等說話的意思,他倒是個愛畫之人,丁某不才,一生酷愛書畫,既是同道中人,哪有計較之禮?”
龔子濤感激不盡,扶著師弟與林致遠哽咽道:“多謝丁兄諒解。師弟,你還不趕緊謝謝人家?”龔子濤的師弟多半醒了酒,坐在椅子上也不吭聲,只用發(fā)紅的雙眼瞪著紅衣相公。
“丁兄,我?guī)煹苷嫒缒闼f,將書畫當(dāng)成了自己的寶貝,他少年敏學(xué),跟隨我們的恩師學(xué)藝,專攻人物山水,兩年前,他慕名去了江南,得一位老先生的賞識,那老先生將自己鍾愛的一幅畫送給了師弟,”龔子濤說話的工夫,二樓已經(jīng)站滿了人,三樓雅間的客人也紛紛探頭來聽,“師弟將之視若珍寶,等閒不叫人去看。”
龔子濤苦笑的看著林致遠,“不巧,那幅畫的作者就叫圓山老人,和丁兄實乃同名。打我?guī)煹芑亓宋洳矫麃碣p畫的不計其數(shù),人人見了那雙鯉戲蓮都稱讚不絕,不到半年的功夫,整個武昌人人都知道,我?guī)煹艿昧思氊悺a醽怼彼恢讣t衣相公,“這位虞公子舉辦了詩會,邀請了全武昌的才子舉人,我?guī)煹芤彩菓?yīng)邀之一。”
林致遠聽到這裡已經(jīng)能明白個大概了什麼圓山老人,還不就是自己的一幅畫鬧的?那書呆子該是吃了人家的暗虧,一是心中不服氣,二是捨不得東西,纔有了今日的借酒裝瘋。
想曹公曾言:石呆子爲(wèi)了幾十把扇子能捨去一條命,林致遠當(dāng)時看了還覺得有些浮誇,現(xiàn)在看那書呆子的神情,可見真有幾分的類似。
紅衣相公拔高聲音打斷道:“龔子濤,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我刻意設(shè)下個陷阱似的,你怎麼不當(dāng)著食魚齋裡所有的人說說,我當(dāng)初出的是什麼彩頭?”
那人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出的彩頭是虞家百年相傳的《六曠天宮》孤本”
衆(zhòng)人譁然。
黛玉這個時候早就站在了林致遠的身後,低聲說道:“哥哥,《六曠天宮》不是早就失傳了嗎?如何在此地重現(xiàn)?”
《六曠天宮》是六百年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長所做,相傳,讀懂此書者能前佔一百年,後算一百年,是本徹徹底底的奇書。
林致遠低聲回道:“指不定是掘了哪位老先輩的墳給淘換出來的,這種事兒不足爲(wèi)奇。”
龔子濤的師弟顫巍巍的舉著手指道:“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根本沒有《六曠天宮》,從頭到尾都是騙我,就是想叫我將畫軸拿出來。你們早就設(shè)計好,找了槍手來做詩,有本事有本事,你現(xiàn)在和我比一比”
下面湊熱鬧的人就開始起鬨,反正好戲不看白不看,“對,比一比”“比身家,”“來個重彩頭”
此時,三樓上一人笑道:“虞公子,既然大家這麼高興,不如你就應(yīng)下,也叫我提早看看你的近作”
紅衣相公的初衷是想下來叫這幫窮鬼丟人,順便在知府大人面前造造聲勢,好提升下次鄉(xiāng)試成功的機會,哪成想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現(xiàn)在自己是騎虎難下。“知府大人我,我身邊也沒帶彩頭啊”
林致遠冷眼瞧去,剛剛上去的人悉數(shù)不少的都下來了,明白這位知府大人應(yīng)該就是今日主角。
武昌知府笑道:“這個容易,你身邊的小廝不是都在樓下候著嗎。喚他去將彩頭拿來不就成了?只是不知道虞公子可打算還是要用《六曠天宮》?”
紅衣相公忙道:“自然是那幅雙鯉戲蓮圖了,君子有成人之美”
武昌知府正要點頭微笑,忽而聽見人羣中有一男子清越的聲音,順勢去瞧。
說話的人是知府等人在三樓雅間就已經(jīng)關(guān)注的林致遠。不怪人家注意,實在是他們這一行有點惹人眼。
林致遠笑瞇瞇的一拱手:“這位就是知府大人?晚輩姓丁,金陵人士,路遇貴寶地,特來嚐嚐聞名天下的武昌魚,不知道知府大人所說的這個比試,可是人人都能參與?”
“怎麼?丁公子也相中圓山老人的畫作了?”武昌知府上下的打量了眼前的年輕人,心中不以爲(wèi)然,該不會是聽人家說畫作值錢就想碰運氣吧
武昌知府對林致遠的好感頓然減消了不少。
林致遠笑著搖頭:“自然不是,在下想賭的是虞公子家傳的《六曠天宮》,不知道虞公子肯不肯?”
要不是當(dāng)著知府大人的面兒,紅衣相公簡直沒一口唾沫啐在林致遠臉上。好傢伙,上來就要自己的家傳寶貝,先不說這東西在自己老子那裡,就算老爺子肯,他還不肯呢空手套白狼打得好主意。
“當(dāng)然,丁某也不白佔這個便宜,虞公子若真能將《六曠天宮》拿出來做彩頭”林致遠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枚古玉,斜拎起來衝著日光,玉身如豆腐般細膩,通身的華彩,上面有雙麒麟絞殺在一起,連細小的紋路都瞧得分明。
紅衣相公的眼睛都直了。
林致遠大笑:“怎麼樣?這個東西做我的賭注應(yīng)該過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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