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元宵佳節(jié)便要臨近,大姐姐歸省的日子,一天似一天的緊湊了。我一顆多思靈動的心,也越發(fā)的新奇、好動開來。
舅舅、舅母、二嫂嫂他們也是忙個不停歇。自九月底到現(xiàn)在,一切已是皆被齊全,卻尚且不放心,仍整日里這邊看看,那邊走走的閑不住。
也難怪,賈家出了一個皇妃嘛!自是應(yīng)不出差池的全了這個排場。
正月十四這一天,大舅舅又忙里忙外的吩咐工匠扎煙花燈火之類,黃昏時節(jié),俱已停妥。
這一夜里,全家上下通通都未曾安歇,皆是興奮難平。
雖覺著太過無聊,但于情于理,我自是應(yīng)該陪著。便也坐在那里,與無瑕賞燈、觀景,說說笑笑。
“呵,皇妃又怎的?莫不成,就不是人了?說到底個,還不是皇帝的妃子,又不是皇后!弄得這一大家子人陪著受累迎她!”不知不覺間,我腦海忽發(fā)感慨陣陣。雖是感慨,但我也不是不觀風氣、時令的懵懂之人,自是徒徒于心里說說,面上、嘴上,卻是言語不得,“若是個知理識趣的人便也周全,若來了個倨傲自恃的人,我可不要迎她!嘩眾取寵,搏俗物一笑,我定做不到!”
“林姑娘,林姑娘。”
正想著,思緒被人打斷,回頭瞥瞥,是老太太的大丫頭鴛鴦在喚我。便投之淺淺一笑,柔聲輕問,“鴛鴦姐姐,何事?”
“啊,賈妃娘娘明個就要歸來省親,可娘娘素來不喜歡青色,姑娘能不能。。。。。。”言此,鴛鴦略略側(cè)目,囁嚅開來。
“不喜歡青色?”我輕輕搏了一句,鴛鴦也未接口,算是默認。
夜風一吹,我順勢低頭,靜靜看著自己平素最為鐘愛的素青紗裙,玫瑰色唇畔,便是一陣冷意。
我識得鴛鴦的意思,本該是換一件它色衣服便也是了,可我偏就不服這口氣。她不喜歡,別人便穿不得?天底下哪里有這般道理!縱是有,也奈何不得我。依著我的性子,憑什么去迎合別人?犯不著迎合他們,也斷不會迎合他們!不喜歡?我偏就穿得!
“那賈妃娘娘,喜歡白橙二色嗎?”我斜眼掃著鴛鴦,有意問出這句。
白色、橙色皆是寶姐姐的鐘愛。不喜我這素素青色,愛是不愛她那假意一塵不染的純白與佯撐富貴的橙?
“林姑娘說笑。”鴛鴦看出我的輕蔑,也是冷冷,“這我又怎會曉得?倒是某些小地方來的人,不懂入鄉(xiāng)隨俗,偏就將那些不該穿的衣服給穿了,弄得大家誰也不高興!”言絕,轉(zhuǎn)身便離了我,到外祖母身邊去了。
一個丫頭,也敢這般輕薄我?倒還真真叫我長了見識。
可又奈何,畢竟是在人家的屋檐底下,說到底,還不及人家寵著的阿貓阿狗有得權(quán)勢!
心間縱是有氣,不徑自咽下,還能怎得?
這樣想著,我也沒了脾氣。轉(zhuǎn)頭看看無暇,不知他是真沒瞧得出來,還是佯裝癡傻,支字也不言語,只是看著我笑。
我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纖纖柔心,登時皆數(shù)涼下。這個地方,也許真的與我格格不入。也罷,也罷。你們見不慣我,我還不奉陪了!
邊想著,邊直直起身,喚了雪雁一聲,“走吧!這里夜風涼的厲害,再凍壞了我,怕連尸骨都還不了爹爹!”
“姑娘姑娘。”雪雁小丫頭悄悄拽了我的裙角,楚楚憐人抬眸,低低道:“大家都在迎賈妃娘娘,我們?nèi)艋厝チ耍虏簧鹾系脮r宜。。。。。。”
“人家迎人家的娘娘,關(guān)我們這外鄉(xiāng)客什么事?”我卻有意抬高了聲腔,猝不及防訕訕而語。
卻把雪雁嚇了一跳,小丫頭一張本就白析的臉頰越發(fā)脆的像紙。
語盡,我也不去理會眾人,抬了步子便向前走去。走了幾步,禁不住稍稍回眸,尚帶一絲僥幸,觀無瑕面目。
無瑕似有起身追我之意,良久良久,終是沒有。
卻原來,人,都還不是一個樣子!鼻腔冷冷一哼,內(nèi)心絞痛陣陣,眼瞼處,跌下淚來。
雪雁趕忙扶住我,旋即往與無瑕合住的怡紅院步去。
身后,一派寂靜。想是眾人因了驚駭?shù)木壒剩瑳]有吐露一字。
是的,他們本就不該吐露一字。我一個外人,混吃混喝混住,他們不惱便是好的,又怎有閑暇來管我的死活?
這個世界,這些生靈,沒有一個,不是偽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