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緣分問題

蘇一鳴經過禮拜天的休養生息，而且是真的“生息”哦：趙連均也許是有感她進步的廚藝和一流的吹頭髮服務，終於記起了預備要給她的一張信用卡。所以星期一，當蘇一鳴再面對繁瑣零亂、陷入瓶頸的工作時，是狀態大好，使情況重現生機。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成雙”就是這種情況吧。

午休時，蘇一鳴愉快地決定要到外面找家好的餐廳吃一大頓，毅然捨棄了單位飯堂供應千年不變的伙食。

她剛踏出單位大門，就看見一個意料不到的熟人——莫言；也就是申媚的白馬王子，蘇一鳴的大學同班同學，人稱“阿莫”的才子型帥哥。

蘇一鳴以爲是老同學的偶遇，於是快步上前，輕鬆地打聲招呼：“嗨！阿莫，怎麼會在這裡？”

莫言露出的笑容還是當年的樣式：帶著一絲靦腆，八分陽光，他說：“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蘇一鳴有些驚訝；其實憑他們四年的同窗情誼，說深也行，說淺也可以，可更重要的是在蘇一鳴的心中，早已把莫言定義爲：好朋友的男朋友。聽到莫言說是專程找她的，確實惑然，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特別的，聽申媚說了借錢的事，就想找你聊聊；你現在有空嗎？”

看來，進入社會工作果然對一個人的成長幫助很大，這麼爽快明確的邀約從莫言口中發出，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蘇一鳴正是想要在外邊打發午休的時間，於是倆人一道去了蘇一鳴計劃好的那家餐廳。

“前幾天才聽到申媚說起那筆錢是你借出的，也許你也是從別處弄來的，覺得麻煩了你，很感謝！”

“啊，那沒什麼，你呢，工作應該還順利吧?！?

“唔，我相信能夠順利的?！?

“那就好。錢不要緊，不用著急還的，壓力千萬不要在這裡?！?

莫言不做聲，他很感動，覺得蘇一鳴的好是一如既往：對別人不會表現得非常熱情，卻能從心底爲別人著想，不會給人壓力，讓人覺得自然、舒服。其實莫言早就發現了這些，從那時候開始，就從內心深處對蘇一鳴有種親切感、認同感。慢慢的，這些感情變成了脈脈的愛慕之情。但是，這個世界不止有莫言和蘇一鳴，還有趙連均、申媚；不止純樸的校園，還有畢業、工作……倆人愈行愈遠，直至得知蘇一鳴結婚，他心裡有種痛快的絕望——是啊，就是那個趙連均——想到這裡，他突然感到一種斷然決定後的輕鬆：好吧，結束了，來一個閉幕式吧！

“結婚好嗎？我是說，應該很幸福吧?！?

“也許應該說，不是你想的那種幸福?！碧K一鳴一臉輕鬆，還笑了笑。

莫言不解這話中的含義，只能按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也許我這樣說有些不妥，但是我想既然你已經結婚了，也不會有什麼關係……其實，大學的時候，我一直很喜歡你的?！弊钺嵋痪湓?，聲量降低了些，語氣卻更顯得決然。

也許是出於避免陷入尷尬局面的本能，或是長期養成的與人爲善的習慣，蘇一鳴沒有把內心的震驚表現出來，而是輕輕的一笑。柔聲說：“是嗎，其實那時候，我對你也是很有好感的。”

莫言從一陣神經質的緊張中恢復正常狀態，之後有些憂傷和滿足，他也輕輕地說了聲：“是嗎？”

“恩，當然?，F在，怎麼說呢……好感變成了欣賞，不再是一種情愫，而是一種態度，這樣說會不會太玄?！?

“是有些玄，可是，我好象明白你的意思?！?

倆人臉上露出了一樣的笑容。

入夜時分，蘇一鳴從父母家出來，挑了一條幽靜典雅的街道走，權當飯後的散步。

今天發生了一些事：首先是中午莫言來找她，於是她才得知這位好朋友的男朋友、大學同學曾鍾情於她。這讓她吃驚迷惑之餘也小小的滿足了她作爲女性的虛榮心理：你看，像阿莫這種相貌和才華均屬Ａ等的男生曾經喜歡上我！

可蘇一鳴獨自走著，不時孩子氣地甩甩提包時，她已經不會對中午才得知的阿莫的錯愛感到驚訝、迷惑或飄飄然了，她轉而想到自己與趙連均的“經久不衰”’甚至“愈演愈烈”的緣分……

她想，兩個人要走到一起，一定要有情意和緣分。而後者更難控制，甚至似乎是上天註定的。你與這個人是相守一輩子，或是相愛一場，或是擦身而過，或者，像自己與莫言：相遇又分開，在對方心中留下一個影象，過了很久以後再碰上面，你說一句我曾經喜歡你；我回一句我也是……而有些人，會一直在一起，糾纏不清；像趙連均，似乎一生下來就在一起，最初的記憶就有他的影象了，以後……怕是以後也脫不了干係吧？

然後是父母回國了，召她回家。

蘇一鳴想起方纔母親說的話，覺得既溫馨也感到些微的心酸。母親說，蘇一鳴從一生下來就成了父母婚姻生活的第三者，好不容易終於把她嫁出去了，母親才覺得得回一個完整的丈夫。母親還說，以後蘇一鳴要好好的守著自己的丈夫，不要再來招惹別人的丈夫了。

蘇一鳴覺得心酸是因爲她知道父親對她的愛確實是很深的，而現在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是離開了他，歸屬於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個家庭，另外一個人……想到這，她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是虧了：一方面已由父母的心肝寶貝變成了“嫁出去的女兒”，雖然父母對自己的愛不變，可以後說“回家”就要說明哪個家，甚至準確的說，回家已經是指回到那個與趙連均合住的房子了。就像剛纔同父母告別時，她很自然的說了一句“我回去了?！?

另一方面，她又沒有一個確實的真正的丈夫可以讓她去“好好的守著”——唉，真是虧大了！

對，她現在正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漸深，街燈和店鋪、商場的燈火重新爲這個天幕下的寂寞都市注入能量。人們斂去倦容，重又煥發了精神。

趙連均永遠是那樣引人注目，加上一位顏如玉、貌似花的佳人，如此搭配，纔是貨真價實是人家的“蓬壁”生輝的賓客。

蘇一鳴的目光並不銳利，並且焦點會四處遊移不定，但這對在餐廳中對酌的氣派十足的“璧人”還是準確的落入蘇一鳴的聚焦範圍。

蘇一鳴定眼看了看——確實是趙連均！

她要怎麼做呢？過去打聲招呼嗎？

還是繼續走吧！

回到家，打開大門，蘇一鳴第一次覺得這個家是這麼大，這麼奢侈……這麼與自己格格不入。爲什麼平常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她突然悟到那是因爲自己很自然的把這房子和這裡面的一切都與趙連均聯繫在一起了：趙連均就是要坐這樣又長又大的沙發；看這樣出現特寫鏡頭會嚇到人的大屏幕電視；用這樣超容量冰箱儲藏他的“鯊魚食物”的……

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時，她簡直不敢去坐在那沙發上，也沒有興致去打開那個會出現比現實中要大得多的人臉的電視。於是蘇一鳴沒有在大廳停留，馬上上二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