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宇閣中,一切再度恢復(fù)平靜。
鳳楓華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隱匿了下去。
鶯歌將孟貞送的東西一一收好,方下樓來,便聽鳳楓華吩咐:“你試著聯(lián)系一下二師兄,他若有空,讓他來一趟府里。還有,小心查探靈犀的下落,在事情還未弄清楚之前,暫時斷了各處的聯(lián)系,讓他們謹(jǐn)慎小心些。”
鶯歌答應(yīng)一聲出去了。
寒舞從屋子里出來,手中端著一盆血水,濃郁的血腥氣撲鼻而來,讓鳳楓華有些不適。
如今,她越來越厭惡鮮血的味道了!
這一日,鳳楓華沒有去書院,讓寒舞去跟鳳九說了一聲,只說要留在家里照顧百里婉柔,去書院請了假。
眾所周知,鳳楓華身體一向不大好,三天兩頭便要請一次假的,書院里的夫子倒也習(xí)慣了。
只是,最近一段日子他們倒是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每每鳳楓華要來書院時,上堂的教堂里總是座無虛席的。
而一旦她請假,教堂里便又空空蕩蕩了下來。
能進(jìn)入上堂的都是些天資聰穎的公子、小姐,夫子們對他們倒也寬松,不強(qiáng)求的。
仕途之一路,唯有走過的人才明白其中艱險。
季明德并不希望他親手交出的學(xué)子,成為那殺人不眨眼的機(jī)器中的一員。
鳶鸞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
寒舞被安排去照顧鳶鸞。
鶯歌送了信回來,又侍候著鳳楓華梳洗了一番,便去了榮禧堂和景瀾苑請安。
老太太仍就躺在床上,除了一雙眼珠子間或能轉(zhuǎn)動兩下外,其他地方卻是一動不動的。
見到有人來瞧她,她滿眼激動,嘴中“唔唔”地發(fā)著聲,期待有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海夢雪仍在伺候著她,臉上看不出一點兒不情愿,甚至還帶著幾分微然淡笑。
雖聽不清楚老太太在說什么,鳳楓華卻也猜得出來。
海夢雪本就不是真心孝順之人,要她衣不解帶地伺候人,她如何甘心的?
老太太只怕在她那里受了不少氣的。
鳳楓華并不打算理會這些。
有些人,只有吃過了苦頭,才明白誰是真心待她的!
景瀾苑里依舊安靜如初。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忙前忙后,不見半分慌亂的。
百里婉柔的臉色比昨日看上去好了許多。
鳳楓華在景瀾苑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了瓊宇閣。
一夜未眠,即便是用了妝容也擋不住她眼底的困倦。
一回來,她便趴在美人榻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及至正午,太陽已高掛在當(dāng)空,透過蔚藍(lán)的天空灑下點點金黃的光暈。
鶯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輕輕地喚她:“小姐,二公子來了。小姐?”
迷迷糊糊中,一束溫暖的光線透過惺忪困頓的眼皮觸摸著眼珠子。
鳳楓華咕噥一聲,又轉(zhuǎn)了個頭,繼續(xù)蒙頭大睡。
鶯歌無奈,有些不忍心喚醒她:“小姐,二公子來了。小姐,醒醒。”
小姐一向最是嗜睡的,這段日子以來,除了在受傷那段時間外,竟是沒有完整地睡過一個囫圇覺。
鶯歌心下不忍,叫了幾聲又停了下來。
鳳楓華的意識仍處于迷糊狀態(tài)。
過了許久,腦袋里似乎才漸漸想明白,鶯歌口中的“二公子”是誰。
她猛地一下從榻上跳起來:“二師兄?!鶯歌,他在哪里?”
鶯歌站在一旁糾結(jié)著要不要繼續(xù)喊鳳楓華,就被鳳楓華突然地動作給嚇了一跳。
“二公子先去了郡主那里,說是王爺讓他給郡主捎了些東西來。”穩(wěn)定了心神后,鶯歌才緩緩說道。
鳳楓華點點頭,雙手上下整理著自己凌亂的頭發(fā),還有被壓皺的襦裙:“你跟我過去瞧瞧去。”
“是!”鶯歌抱起披風(fēng),給鳳楓華披上。
主仆二人這才匆匆出了門,到了景瀾苑。
景瀾苑的院子里放了幾個大箱子,暮云正帶著人抬著箱子往百里婉柔的小庫房走去。
見鳳楓華進(jìn)來,暮云忙笑著問:“二小姐,可用過午膳了?”
鳳楓華微微搖頭,面上仍舊淡笑,心中卻充滿了愧疚。
暮云是相信她的,所以一直以來不管靈犀不露面多久,她都從不曾過問的。
今日,她仍這般笑著與自己說話,可知道她的兒子如今竟不知身在何處,受著怎么樣的苦楚?
鳳楓華心中有些酸澀。
鶯歌也是輕輕抿了抿唇,別過頭去,不敢與暮云對視。
今日,見到暮姑姑和鳳管家的時候,她甚至連走過去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
“我正要去傳膳的,二小姐就在景瀾苑用膳吧?”暮云又道,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鳳楓華微微點頭,朝暮云福了福身子表示感謝。
暮云笑著走開,然而錯身而過的瞬間,她眼底卻不自覺流出一種悲戚。
今日一早醒來,她心中就極為不安的。
一大早,她本打算去看看靈犀的,卻被告知靈犀不在。
鶯歌和寒舞兩個丫頭見到她的時候,雖極力掩飾,她卻仍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母子連心。
就算旁人不說,她也已經(jīng)感覺到了異樣。
靈犀出事了。
但小姐不說,她卻不會多問的。
進(jìn)了堂屋,百里婉柔靠坐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
幾案上擺滿了瓜果茶點。
幾旁一人盤膝坐在一個厚蒲團(tuán)上,一邊往嘴里塞著東西,一邊與百里婉柔聊著閑話,不時夸一聲“這糕點真好吃”的話。
鳳楓華進(jìn)來的時候,百里婉柔的臉上還掛著開懷的笑。
見到女兒進(jìn)來,她忙笑著朝女兒招手:“華兒,你來了?快過來,外面可冷?別脫披風(fēng),先過來暖暖手。”
鳳楓華笑著走過去,好奇的視線落在蒲團(tuán)上坐著的男子身上。
他一身墨色金線繡邊錦袍,袍子上用銀線勾出麒麟暗紋,看似隨意地坐在那里,通身上下卻是掩不住的貴氣。
百里婉柔握住女兒的手,在毯子里捂著:“這是葉小侯爺,名叫葉寒的,是孝安侯之子。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的。”
鳳楓華的眼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面上卻做出和善的表情,緩緩起身,微微一禮,動作標(biāo)準(zhǔn),頗有一番大家閨秀的儀風(fēng)。
葉寒也起身拱手回了一禮:“華妹妹好。”
兩人這般故作客套,讓旁邊的鶯歌有些忍俊不禁。
明明相熟的兩人,如今偏要裝出剛剛認(rèn)識的樣子,真真是好笑的很。
葉寒仍笑得滿面春風(fēng):“聽婉姨說,這糕點是妹妹親手做的,當(dāng)真好吃的很!不知妹妹改日能不能教教我?”
鳳楓華有禮點頭,微微垂首,似還帶著幾分羞澀,臉頰微紅。
百里婉柔見女兒如此,心中突然生了旁的心思。
這葉寒自小便是個懂事的孩子,如今大了,越發(fā)出落地玉樹臨風(fēng)了,頗有幾分當(dāng)年孝安侯的風(fēng)姿。
如今他年紀(jì)也大了,也是未曾婚配的,與她的華兒倒是……
這么想著,百里婉柔越看葉寒,便越發(fā)順眼了,眼底甚至有了幾分丈母娘打量女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