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回身,一看竟然果真是可雯:“小嫂?”
“叫可雯就行了,在這不用那些虛的,”可雯笑著走過來,“走吧,你大哥在等你呢。”
跟著可雯出來,朝昨晚的堂屋而去,一路上可雯侃侃而談,指著一處處院落告訴我用途,與路過的人點頭招呼,順帶還吩咐了下人膳食。
“堂裡還沒人見過你大哥這麼生氣呢,這回子御可慘了。”
我看著她,雖然是大哥的妾室,但她在這裡似乎並沒有很高的地位,看起來還抵不上那個恩華的身份級別。即便如此,可雯身上卻也再尋不到以前在家中的模樣,完全不再是那個小心謹慎的侍妾,那個得到了偏房身份後欣喜異常的小女子。
“他在氣什麼呢?”我有些疑惑,“也怪我自己莽撞,何必遷怒別人。”
可雯笑了:“你還真是不知道嚴重,你中的是宣伯那的獨門毒藥,除了他們自家,沒人能解的,雖不致立時斃命,一般人也根本挺不過一晝夜,是極烈極兇的毒。你是傷得淺,身子又好,竟拖了兩日多,不然咱們可就真的見不著了。”
我一愣,還真沒想過會有這般嚴重,我身子好麼?想想大概與以前服過的綠螭脫不了干係。
很快到了堂屋,可雯帶我進去,見了大哥喊了聲:“少爺。”
她沒有如其他幫衆一樣喊大哥堂主,卻也沒有如妻妾一般喊什麼親暱的稱謂,而是照著她在慕府做丫頭的時候喊少爺,這可能也是她能擁有的唯一特殊之處了吧,畢竟她曾爲大哥生下了一個孩子。
大哥朝可雯示意了下,微笑著看我:“愉兒,好些了麼?”
我點頭:“好多了。”
隨後又陸續進來幾個人,老少皆有,想來都是四海堂裡有些身份的人物。
“來,”大哥領我到一位老者跟前,對我說,“這是宣伯,一會讓宣伯幫著看看你的傷。”
“宣伯。”
我乖乖的喊了句,那老人家嚴肅的面孔突然就化開了,笑呵呵的:“老夫慚愧啊,都怪子御這孩子魯莽!回頭一定好好教訓他!這位就是堂主的——”
宣伯的模樣想必是知道了什麼,但我很快發現在場衆人看我的同時還在看可雯,這才意識到他們還不知道我是誰。
大哥也發現了這個誤會,剛要說什麼,恩華湊到他身邊道:“堂主,子御回來了。”
話音才落,就見那個傷我的人進屋來,見了大哥恭敬的喊了句:“堂主,你找我。”
又對著宣伯一低頭:“爹也在。”
大哥和宣伯都沉著臉,子御不明所以,這纔看到我,十分驚訝:“你——不是那個——”
“不是什麼!”宣伯的聲音很宏亮,“這是堂主家裡的人!”
“啊?”子御明顯嚇了一跳,“不會吧……”
“不管是誰,”大哥這個時候開口,聲音沒有什麼波瀾,“沒有確鑿證據之前,都不該隨意用毒傷人性命,在四海堂,你知道規矩的。”
“可是——”子御一副想要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她——跟施繼明他們在一起,我以爲——”
“四哥說過多少次,不要與施繼明爲難,”大哥皺了眉,“你是記不住還是不願意?”
“屬下知錯了,”又是這個四哥,一搬出他來,子御也不敢再辯解,但明顯還是心有不甘,看向我,“你若不是他們一夥的,那天你跑什麼?”
“我——”我微微一窘,說出了理由,“不能到官府去。”
“爲什麼?也就是問句話,你若是堂主家裡人,不會有人爲難你的!”
這個問題其實不光是子御,除了大哥和可雯,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不解。
見衆人看著我,我張張嘴,又看大哥,想著還是由大哥來說比較好。
“這是我妹妹,”大哥環視了一圈,穩穩的開口,“慕冠愉。”
在場衆人都是見過各種場面的,表情依舊十分精彩,還是宣伯最先開口:“你妹妹?京城的那個?”
見大哥點頭,有另一箇中年人道:“堂主的妹妹不是在——”
“是,慕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大哥笑了,“就是各位想到的,宮裡的那一個。”
大哥復又看我:“愉兒,這裡都是四海堂的長老和各堂口主事。”
“愉兒見過諸位。”我向衆人平福一禮,惹得衆人紛紛擺手不敢受。
“可是——”出聲的是那個子御,他揚起手中的一紙信箋,“可是堂主——我這才接到了來自京城的消息,三日前,你妹妹剛剛被封了妃。”
所有人都是驚訝,但直到子御朝我衝過來的時候,我才發覺,他們的驚訝與我的不同,在他們眼裡,更多的是懷疑。
大哥飛快的攔住了子御,一個轉身卻突然親自向我攻過來!大哥的身形何其快,我又尚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面對這些根本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躲了一招,第二招就怎麼都躲不過了,有些狼狽的被大哥的
掌風扇到,眼看就要摔出去。
大哥卻突然停手,欺身過來托住我的身子:“沒事吧?”
我驚魂未定,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
“沒事,只是確認一下。”
大哥有些歉意的撫著我的肩膀,後又看向衆人:“無疑。”
有人笑著點頭:“是啊,堂主家的標準身形,只是火候不夠。”
我聽著更糊塗了:“要確認什麼?”
“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本人!”
子御快人快語的給了我答案,我卻還是不明白,還是大哥給了我解釋:“那天你見過的施繼明,他們那一門是精通易容的,只要經過一番近身觀察,可以扮作任何人。”
我聽了一呆,往事忽然齊刷刷的涌上腦海,想不到原因,也想不明白過程。
“當日都怪我魯莽,傷到了你,”子御朝著我一揖,“甲子御在此向小姐賠罪了。”
“你叫甲子御?”我聽了神情一動,忽然覺得他很像一個人,“甲子戎是你什麼人?”
“子戎?”甲子御十分吃驚,“你認識子戎?”
“他們是兄弟,子御是哥哥,卻遠不如小他幾歲的子戎穩重,”大哥在一邊道,“怎麼?”
“是甲子戎送我從京城來臨清的,”我攤攤手,笑了,“怎麼,沒人給堂主彙報麼?”
大哥卻沒有說笑的心情,他此時看向甲子御:“從京城來了消息?愉兒離京有半月了,爲什麼宮裡沒有傳出消息來?”
甲子御的神色此時也嚴肅下來:“不知道,如此看來,恐怕宮裡那條線有了問題。皇陵那邊前兩天也出了事,所以子戎才匆忙回京,當時只知道他是送了人過來,卻並不知道就是小姐。”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甲子御:“你剛纔說,京城的消息,是冊封,還是——追封?”
“冊封呀,正式的聖旨傳到了慕家,告了太廟,通報百官,一樣不少,”甲子御答了我以後,忍不住問,“爲什麼要追封?”
我垂下眼睛,搖搖頭,表示不想說。
瑜妃,文朗終究給了我這個名份,在我留給了他一個死訊,沒有隻言片語,遠遠的離開了之後,不是追封,也沒有後事,他這麼做,代表著什麼?
我想不明白,甚至一想,心都會痛,那些我以爲已經遠離的心痛,原來一直都還在,捲土重來之時絲毫不弱,以及隨之而來的,濃烈的思念。
是的,我很想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