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沒什么明顯的反應,只是淡淡的等著她自己說。
“方才我們過來的時候,皇后娘娘在那邊,”何珠兒小心的看著我,“可能是在等人,說不叫人過去打擾,便把我們打發(fā)離開的。”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是疑惑,明日便是選秀,此時多少事項要等著睿蓉示下,她怎么會有空出來,若說等人,會是等誰。
“本宮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我看著何珠兒,揣摩著她這樣告訴我的用意,“你怎么就確定我不是剛好要去見皇后娘娘呢?”
她怔了一下,隨即垂頭道:“臣妾該死。”
“不妨,你說說看,”我輕輕的笑了,“難得本宮想聽。”
“這——”
何珠兒抬頭看我,頗猶豫的樣子,我也不催她,知道她絕不會放棄這個說話的機會。
“皇后娘娘與淑妃娘娘交好,整個后宮都知道,你們見面相敘,根本無需這般謹慎,”果然很快聽到她開了口,“況且眼看著明日就是選秀,此時皇后娘娘特意出來見什么人,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不便在坤裕宮,也不愿被人打擾。”
見我不出聲,何珠兒又趕緊垂下頭:“臣妾妄言,娘娘恕罪!”
“的確是妄言,”我心里贊賞她的聰明又懂得分寸,拿捏得剛剛好,讓人生了幾分喜歡,“不過你忽略了一點,正因為明日選秀,今日坤裕宮會非常忙亂,人來人往的,本宮要與皇后娘娘說話,也會頗多打擾,出來選個僻靜之所,算不得稀奇。”
何珠兒見我并無不悅,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笑著點頭施禮:“是,臣妾愚鈍,不敢再打擾娘娘,臣妾等告退。”
“永安宮,”我略微想了一下,開口止住了她的腳步,“永安宮沒有主位吧,是歸哪宮代管?”
按著規(guī)矩,三品貴嬪主位以上可分管一宮,沒有主位的,五品以上可以代為主事,但權限不大,名也不正。
雖說本朝后宮規(guī)模遠不如前朝,但住了妃嬪的宮院依舊有近三十處,除去睿蓉,主位以上僅六人,嬪位以上也不過十幾人,所以每人除了自己的宮院,都要再代管幾宮,原先袁嫣住的成福宮和陸言玉住的廣順宮都是歸我的,后來我傷重不愈,剛好涵貴嬪冊了主位,我便以身子不支為由,一股腦都塞給了她,痊愈后,也樂得清閑的不愿意接手回來。
“是,”何珠兒聽了我的問題,眼睛亮了一下,一絲狡黠和俏皮閃過
,“我們是歸廣明宮怡貴嬪娘娘管轄的。”
我彎了一下嘴角,明白了何珠兒到底想要傳達的意思,心里略略遲疑一下,還是道:“過兩日,你到我宮里來一趟吧。”
“是,”她并不掩飾歡喜,緊接著追問,“臣妾和月棠一起去可以么?”
我瞄了一眼她身后那個一言不發(fā)的宋月棠,不置可否:“隨你。”
看著她二人并肩離去后,我輕輕嘆了口氣,何珠兒無疑是聰明的,并不明說,卻成功把信息傳遞了給我,怪不得我都幾乎沒有見過她,更別提文朗,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小才人,怡貴嬪當然看得很明白,哪會允許任何可能給自己帶來威脅的人出頭。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何珠兒當然不會自尋死路的去與睿蓉為難,她想要告訴我的是睿蓉正在秘密會面的對象,怡貴嬪。
心里有些憋氣,我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何珠兒想借我出頭的手段,卻依舊忍不住要往前去瞧一瞧,以悄悄接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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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翊仁宮的時候,一眼看見文朗立在門口,我十分意外,緊趕幾步過去,先往四周看了看,才道:“怎么站在這不進去?”
文朗笑道:“朕只是路過,偏你不在。”
我挑眉看他:“皇上這種路過的方式,可真是給臣妾面子。”
“愉兒,你很少這樣自己一個人出去。”
文朗指明一個事實,他是在擔心我,我怎么會不明白,只是我能說什么,現(xiàn)在給我困擾的已經(jīng)不只那一件事了。
“只是出去走走,”我微笑著,“沒事了。”
我說沒事了,而不是沒事,并不掩飾自己的難受,也告訴文朗我可以自己釋然,讓他不必擔心。
他聽得懂,表示不確定:“哦?”
我點頭,坦白道:“有時候,不論是否相欠,都該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吧。”
有點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整個后宮,會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會這么想。
這一日的晚些時候,文朗的一道旨意傳遍了后宮,經(jīng)查,?V?圓萃抖景鋼校?涔?鹿筧松姘福?崳??耍?麈繕姘福?崳??舜蛉肜涔??彐兼プ乓庖?鰨?滴?筧耍?插?韜鍪Р歟?Y喝?隆
這道旨意選在選秀之前的時刻突然發(fā)出,既讓太后無心干預,又讓后宮嘩然,文朗的確運籌得恰到好處。
第二天選秀的時候,我沒有去,本來我
和靜妃都是被要求在場的,但靜妃因受罰自請回避,我心里本就不痛快,見狀更加不愿意與文朗和睿蓉共居一堂,于是也稱病不出現(xiàn),無論是內(nèi)定還是權宜,選了誰根本不重要,至少我現(xiàn)在無暇關心。
后宮的嘩然,不光是因為文朗的突然動作,也為了文朗頭一次這樣大動干戈的處置后宮,更深一層,稍微明眼的都看得出,被貶被降被罰的,都并非關鍵人物,這是一場看似大動干戈,卻漏過主謀也放過了主犯的處罰,這一點,我明白,我想,睿蓉和怡貴嬪也明白,她們在打算些什么,才是我要關注的。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們二人之間怎么會有所交集,盡管睿蓉也曾做下矯詔那等錯事,但那與宮中爭斗是完全不同的,再狠烈,不過是出于對文朗的一腔濃情,在睿蓉的感情面前,連我都可以被犧牲,又怎么可能對同樣對文朗一往情深又手段高明的怡貴嬪有所親近容留。
但那日湖邊的一幕又讓我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我已經(jīng)不再能夠理解睿蓉的所思所想,這讓我在剎那間覺得無比孤單。
然而當我真的開始留意起睿蓉和怡貴嬪的時候,接下里的月余,她們卻再沒有任何動靜了,日日請安,依舊不冷不淡的維持著她們以往的模樣,沒有繼續(xù)謀劃什么,看不出端倪,甚至沒有再單獨見面,這讓我不禁開始懷疑,許是我多心了。
這期間,還夾雜了太后做主為文朗的六弟常永郡王選妃,從確定正側(cè)妃人選,到選日子,定賀儀,都是后宮份內(nèi)的事,讓我和睿蓉頗是忙碌了一陣子。
再加上中選入宮的那十二名秀女也是不肯安份,還在錦粹宮學習禮儀規(guī)矩的階段,便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好幾次事端,皆是要睿蓉去操心,由于里頭涉及到太后的本家侄女朱盈盈,李兆松將軍的外甥女鄭澄玉以及另兩個太后親選的重臣之女,處置得輕了重了的都不妥當,免不得我要在一邊給睿蓉幫襯些主意。
這給了我一些錯覺,仿佛我們二人又回到了從前姐妹攜手的時光,不曾改變,于是我沒有再去關注睿蓉與怡貴嬪的事,連何珠兒后來來找我,都被我不咸不淡的打發(fā)走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欺欺人,只是下意識的不愿去深究,以致后來每次回想的時候,總是無比痛悔于自己的懈怠,責怪自己為什么不多想一層,別人也就罷了,我明明是有能力阻止,哪怕去與睿蓉面對面的談一談,為何偏偏大意了,造成幾乎無法挽回的后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