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嬪?”我很意外,一時沒有想明白是誰。
環佩在后頭道:“是洛貴人晉了位?!?
程瑩春?她怎么會突然得了寵連晉兩級,我唯一想到的是:“有孕?”
環佩搖頭:“應該不是,聽桃云說是今兒個晨間頒的旨,很突然,并沒有什么由頭。小姐回來就睡下了,還沒來得及跟小姐說。”
我看看睿蓉,不想她倒是坦然:“好像是朝上的原因,皇上要啟用她家的一個哥哥,晉位以資獎賞,也是給外頭人看的?!?
我問:“是她家哪一個,嫡親還是表兄,什么官職?”
睿蓉搖頭不知,我知道她平日里不是愛打聽這些之人,意味深長的湊過去:“我又沒問,瞧你急著獻寶,皇上告訴你的?”
睿蓉紅了臉,點點頭:“姐姐就取笑我吧。”
我面上與睿蓉嬉笑,心里卻有疑惑,文朗重用程瑩春的兄長,不管是哪一個,不就是相當于在用榮妃家的人,在這個維持平衡高于一切的時候,文朗之前一直打算多拖一陣是一陣,現在提前并且主動打破這個局面,怎么看都是不利,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當真無人可用,還是有什么計劃,不得而知。
心中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卻怎么都想不出來,惴惴的,頭都痛了起來,心里想著有機會定要問問文朗。
如此近十日過去,文朗有超過一半的日子召了洛嬪伴駕,洛嬪也日益囂狂,惹來后宮許多議論。除此以外,一切如常,我也曾尋了機會問起文朗,關于洛嬪家的事,他卻語焉不詳,只說日后再說,我很得體的沒有追問,畢竟是君王妾,我自然不能逾越了身份。
就在我剛剛把忐忑壓下去,準備著宮內年忌一應事宜之時,文朗卻在一個清晨忽然把我叫了過去。
并不是晉見的時辰,我被小內監自側門帶進勤政殿的時候,文朗顯然剛剛下朝,一身明黃龍袍,常遠正要伺候他更衣。
文朗看起來心情不錯,我還沒開口,他就招呼:“愉兒來了?!?
我笑著迎上去,文朗打發常遠離開,我順手接過他的常服幫他更衣,他就只低頭看著我給他系扣子,也不說話,我覺得有些尷尬:“朗哥哥今天心情很好。”
“嗯,”文朗想都沒想就承認了,“白錫教的事查得大有進展,你二哥功不可沒?!?
我聽了自然高興:“哦?那他們此次目的何在?干脆趁他們在京,一舉剿滅,永絕后患?!?
文朗一挑眉,似笑非笑:“他們的目的你還不知道么?”
我有些心慌,不知道他話中是什么意思,僵硬的搖頭。文朗面色嚴肅下來,看著我沉聲:“皇陵。”
我當即緊張得心都漏了一拍,張了嘴什么都說不出來,想必臉也變了色,文朗隨即笑了:“瞧你嚇的,年祭時自有重兵把守,哪會那么輕易被他們混進去,況且咱們預先知道了他們的圖謀,更要加派人手,不怕的?!?
我心稍安,呆呆點頭,隨即有些自嘲,白錫教選在這個時候冒險到京城來,自然是與年祭有關,并不難猜,過是我心中有愧,心虛到疑神疑鬼。
“今兒個將軍在朝上正式議起此事,想不到我早有所知曉,倒也沒叫他占了上風去。”
文朗似乎頗得意于此,登基近
一年來,大多是被幾員重臣牽著鼻子走,雖然算不上傀儡,卻也還是少了許多判斷。
然而我憂心不減:“朗哥哥似乎很對陳家有些忌憚。”
“不光是陳家,將軍和丞相都是重臣,難免相互拼爭,”文朗輕輕一笑,“我越強,他們才會越收斂,現在朝廷內有邪教外有強敵,官員內耗百害而無一利。”
見我猶豫,他又道:“你是想問,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重用程家人?”
“嗯,”我點頭,“這樣豈不是會明顯助長了一邊,前朝后宮的平衡都會被打破,不符合朗哥哥的計劃?!?
文朗笑,打趣我:“那你更關心前朝還是后宮?”
我見狀嗔怒:“得了得了,說正經的,你還取笑我,想必這幾日你聽多了軟言抱怨,醋意沖天的,十分享受其中呢。那臣妾前后都不干政了,這就告退了罷吧!”
嘴上話這樣說,心里卻異樣的讓我想要皺眉,我們這是在打情罵俏么。
文朗哈哈大笑:“好好,就知道你伶牙俐齒,沒什么好話等著我?!?
少頃他正色:“愉兒,你有所不知,有些人,與其被人收了做心腹,然后硬推上來,倒不如我率先啟用,安插在合適的位置,施以恩惠,不求他能倒戈相向,至少可以免成憂患,若是用的好,也許還會有額外收獲。”
“況且程家與陳家其實也并不如外頭看起來那般和睦,無明爭,也有暗斗,朝堂上多年來程家都屈居陳家之下,后宮里榮妃想必也不會叫洛嬪超了去,這些日子我已叫那程彥明替我辦了幾件差事,無甚大智,還算穩妥,他是程家長子,程家看到曙光,自然會蠢蠢欲動,哪會永遠甘為棋子?!?
他停一下又道:“至于洛嬪,程彥明與我提了幾次,他似乎很在意這個妹妹,是真情也好,謀劃也罷,既然他上心,我也樂得叫他安心。反正睿蓉懂事,你更是聰穎明白的。”
文朗的解釋讓我對他愈發欽佩起來,不出聲,瞇了眼睛看著他一襲白色紋金的龍袍,侃侃而談,游刃指點江山,不由微微一笑,帝王不好當,但看來他已漸入佳境。
文朗發現我的失神:“怎么不說話了?”
我攤手:“朝政用人之事,愉兒哪插得上嘴,朗哥哥肯與我解釋這么多,已是愉兒的福分?!?
“嗤——”文朗伸手點著我的額頭,“說了這么多,你倒反而生分了,真是該罰!”
我被文朗的好心情感染著,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好啊,皇上要罰什么?”
“把致恒放在你宮里養可好?”
文朗笑瞇瞇的,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嚇了我一跳,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卻用了極短的時間想清楚利害關系,皺了臉擺手:“不好……”
他似乎早料到我會拒絕,并沒有直接堅持:“安嬪那恐怕養不了多久,睿蓉位份不高,況且她也會多心?!?
“愉兒就不會多心么?”沒有深想的脫口而出,我心里真的是很抗拒這個孩子,一如我對于致凡的心境,急于推托,半真半假的嗔道,“皇上偏心。”
文朗并沒有注意到我言語中的防備,只是愣了一下:“那再議吧,還沒滿月,不急?!?
我舒一口氣,正要岔開話題說點別的,就聽見常遠在外頭報:“皇上,程
副參領來了?!?
“嗯?!?
文朗應了一聲,我正要回避,卻聽常遠又道:“還有洛嬪主子,一起殿外候著?!?
文朗聽了有些不悅,照理這乾元宮沒有傳召是不得私自前來的,特別是勤政殿更是禁地,我每次前來都要在宮外候著,得了許可才能進,洛嬪實在是逾越了。
想到殿外的二人,我腦中一閃,心突然間揪起來。
程副參領!我終于想起來這些日子一直被我忽略的是什么,那日在皇陵,二哥去見的不就是他么!
這程副參領難道就是洛嬪的大哥程彥明?
腦袋中嗡的一下亂了,若是真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這事在文朗這可大可小,但要是被洛嬪抓了把柄,就是天大的災禍了。
強迫自己不要慌,聽文朗的意思這程彥明是他日常所用之人,那么擱了這么多天都沒出事,今日許也會沒事。
我心里強自安撫著自己,面色想必也是變了幾變,都沒有聽到文朗低聲叫我:“愉兒,愉兒?”
“?。俊蔽一厣瘢娢睦适疽馕业絺鹊罨乇埽捎诓皇钦降臅x見,外頭的洛嬪不知道我在里面,看文朗的意思是還有話對我說,我也正好放心不下,趕緊避到側殿,關了半扇門躲在門后。
“叫他們進來?!?
文朗發了話,很快就有開關門和腳步聲,一男一女依例請了安,我看不見他二人,從聲音上能聽出這程彥明是十分沉穩謹慎的,洛嬪則除了請安之外,言語上則輕飄隨意得多:“皇上,臣妾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五月的天,日頭都曬人了?!?
文朗沒有搭她的話,淡問:“你怎么到這來了?”
洛嬪走上前去湊近文朗,我見狀忙向后避,很快聽見她甜膩的聲音:“臣妾來見皇上呀,順便看看大哥?!?
“看過了?”不知文朗是對洛嬪的前來本就有些不滿,還是怕她湊到前頭來發現了側殿的我,伸手擋了洛嬪一下,口中打發她,“這不是你待的地兒。”
洛嬪碰了個軟釘子,愣了一下,很不甘心:“皇上——”
“成了,”文朗的聲音沉了下來,沒有很嚴厲,但有明顯的拒絕,“朕還有公事?!?
洛嬪沒有再出聲,也許是失望的表情讓文朗于心不忍,他補了一句:“你們這么相見是不合宜的,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叫旁人瞧見了,朕也袒護你不得?!?
這話本是有著安慰示寵之意,并無苛責,我想文朗可能也是說給程彥明聽,不想卻勾起了洛嬪的矯情:“臣妾只是與哥哥在宮中見上一面,又無旁人看到,比起瑜貴嬪前呼后擁的出宮省親差得遠了,皇上這么偏心,別說臣妾,連榮妃姐姐都沒有這個恩典呢!”
“愈發沒規矩了!”也許是因為知道我聽得到,文朗沉下臉表達不滿,并刻意轉移了對象,“彥明你以后也要避忌些,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么?”
“皇上,不關我大哥的事啊!”洛嬪有些著急,“是臣妾——”
“關不關他的事朕自然清楚,”文朗端起案上的茶,悠然出言,“你再不退下可就要追究了?!?
見文朗趕她走,洛嬪的聲音尖銳起來:“皇上!大哥只是與我剛好碰到而已,話都沒說幾句,比起瑜貴嬪的哥哥,算得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