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榮發此人早年當過兵,退伍後靠煤礦起家,後來又在南美投資礦能,目前已躋身全國富豪前十名之列,圈子裡出了名的暴脾氣,對別人背後諷刺的暴發戶不以爲意,甚至還用“暴發戶”註冊了一個慈善基金,每年救助失學兒童數十萬人,救助總金額達到上千萬。
而且旗下的企業員工,也以自己資助的畢業生和退伍的軍人爲主,他的軼事頗多,近兩年最出名的,就是有次跟某個全國聞名的企業家一起打高爾夫,竟然因爲一言不合打了對方一頓,並且拒不道歉,爲此進局子裡待了幾天。
林小虎回想著自己搜索到的信息,估計那菸斗如果是AK-47,很可能自己身上已經有幾個窟窿了,轉而又聽到對方說錢悠悠是因爲自己那次的利用才生的病,還是肺炎,難免又有些自責,只好苦笑著說:
“您的女兒非常優秀,確實是我配不上,至於她生病,我願意做她需要我做的任何事情,來作爲彌補,但是……”
“老子真是討厭你們這些所謂的文化人,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說了半天也說不到點子上,你就說,你要怎麼負責吧!”
這顯然不是個問句,林小虎明白這是要自己做承諾了,並且也明白,如果不做,很有可能不說出不了錢家,不過帶點彩出去是免不了的。
他想起來當初自己被逼約蘇苗時,雖然抱歉但也迫於現實屈從了,可是錢悠悠……他倏地就記起,那個風雨飄搖的晚上,一向張楊跋扈的錢大小姐,爲了找自己焦急擔憂、等看到自己又小心翼翼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有上次在蘇家,她爲了自己隱忍郭嬌嬌……
想到這,林小虎下了決心說: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可以作爲朋友照顧她,幫助她,但不可能對您女兒擔負男人的責任……”
錢榮發第二次從茶杯上擡起眼望向他,帶著點嘲弄的意思,說:
“年輕人很有膽量,不過你搞清楚我錢榮發是誰了嗎?你知道做了我的女婿代表什麼嗎?你又知道,得罪了我會是什麼下場嗎?尤其你們文家,這幾年可滑落的厲害。”
“我當然明白,但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難道我因爲您能給予我的好處,或者因爲怕您的勢力,我就對您的女兒假意接近,那難道是您願意看到的嗎?”
林小虎原本是個比較內向而又執扭的人,以前只是有些自卑,不敢表達或者行動,自從當了文宇,或被迫或主動做了很多事情,再加上因爲地位的上升,連帶眼界的開闊長了很多見識,所以漸漸變的自信,此刻這番話說的真誠而堅定,讓對面的錢榮發瞇著眼,直直的打量起林小虎來。
錢榮發盯著林小虎看了好一會,忽然又放緩了語氣說:
“我聽說你早前跟蘇家的閨女訂過婚,後來你失蹤,人家閨女等了你幾年,最近纔跟別人訂了婚,你這小子,是不是還不死心吶?”
林小虎一愣,心想這老頭兒絕對也是把自己,不,是把文宇調查個底兒朝天了,看來貌似很粗獷的外表下也是非常謹慎縝密的,說起來錢家能到達今天這個地步,也不可能全憑運氣,不過對方既然誤會了,不如自己就正好順水推舟吧,於是狀似低沉的說:
“苗苗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會衷心的祝福他。”
“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沒事老愛看那些小情小調的偶像劇,搞的一個個跟個小丫頭似的,磨磨唧唧的一點都不爺們,老話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喜歡就搶過來,不想搶就是不夠喜歡,既然不夠喜歡了,就要好好找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對她好,讓她對你死心塌地,這才叫男人。”
錢榮發忽然又像個家裡長輩一樣開始教導起林小虎來,然而見對方只是低著頭沉默著,便又說:
“男人嘛,有幾個紅顏知己也很正常,不過要擺好自己的位置,搞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麼,什麼對自己最重要。”說著將菸斗放下,“我就悠悠一個女兒,她媽去世的早,所以脾氣被我慣的有些倔,但是爲人也跟我一樣,向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非常重情義,我聽說你曾經救過她,是嗎?”
林小虎這才擡起眼,說:“舉手之勞而已。”
錢榮發聽了點點頭,像是思量了一番,纔有說:“現在你剛回來,還在適應期,不如好好再想想,回頭我們再說吧。”說著偏頭對後面喊道,“出來個人,給小文帶路,讓他去看看悠悠。”
話音剛落,就出來個大媽,林小虎真是不得不佩服錢榮發的百變,這剛纔還要殺了自己似的,現在又叫起小文來了,於是起身欠欠身,這纔跟著上了二樓。那大媽也很有意思,並沒有先進去通報,只是敲敲門,就將門打開,示意他進去吧。
林小虎有些狐疑,腳步略微頓了頓,但最終還是進去了。
房間挺大的,窗簾緊閉所以有些暗,大媽見他進去直接帶上了門,整個房間就更暗了,只剩靠門邊一盞昏黃的小壁燈,林小虎看著牀上似乎躺著一個人,便慢慢走到近前,這纔看清了,原來真是錢悠悠,眼睛閉著躺在牀上,似是睡著的樣子。
這雖然不是古代,但是林小虎也爲錢家對他的不設防感到納悶,還是說錢家向來沒什麼忌諱?呆了半天,想了想便坐到離牀不遠的椅子上。
默默等了半個小時左右後,錢悠悠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一邊伸手往牀頭櫃的方向摸索著,林小虎連忙起身走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再將櫃子上的水杯遞給她,果然她拿了水杯半閉著眼喝了兩口,等到咳嗽漸緩,只聽她啞著嗓子說:“張嫂幾點了?怎麼還這麼黑啊?”
林小虎於是將窗簾拉開,屋內立馬光亮起來,只見錢悠悠靠著牀頭擡起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這時房門又被打開了,剛纔帶林小虎進來的大媽正端著個盤子走進來,一邊將盤子上的一個小碗、一杯熱水端下來擺到牀頭櫃上,一邊說:
“你已經一天多沒進食了,這是熬了兩個多小時的小米粥,你趕緊吃了,再把藥吃了,咱們才能快點好起來啊。”
錢悠悠經過這一會,終於適應了強光,把胳膊拿下來,嘟囔著說:“不想吃,你端回去吧。”
說著一偏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可是張嫂還在右手邊啊,那這個是誰?錢悠悠眨了眨眼,纔看清背對著陽光的人,竟然是林小虎,忽然就呆住了,一分鐘後,驀地“啊”了一聲雙手捂臉,說:
“張嫂,你爲什麼不早說,我還沒洗臉,沒刷牙,沒梳頭髮,沒換衣服呢!”
這番話讓張嫂和林小虎都爲之一樂,這時錢悠悠又咳嗽起來,張嫂立馬輕輕順起她的後背來,林小虎剛把水遞了過去,張嫂卻制止了,轉而把那杯熱水遞給他,還順手遞過來一版白色藥片,說:
“我們家悠悠最怕吃藥了,麻煩文總了。”
林小虎一怔,錢悠悠則低起頭沉默著,想了想便接了過來,那張嫂卻又笑呵呵的對他說:
“那麻煩您待會趁熱把這碗稀飯也給咱們悠悠吃了吧。”
說完也不等林小虎答應,就轉身走了出去。
敢情錢家的人都是霸道總裁的脾氣啊,林小虎在心裡嘆口氣,坐到牀邊,將藥摳出來說:“手……”
錢悠悠依言伸出,林小虎將藥片放到她手上,再將水遞過去,對方默默的接了,頓了一下,便一仰頭灌了下去,林小虎看她皺著一張小臉都快成包子褶兒了,輕聲笑了起來,說:
“自己把稀飯吃了吧,吃了就不苦了。”
錢悠悠抿抿嘴,自己把小米粥端起來一小勺一小勺的吃起來,從頭到尾都垂著頭不說話,讓林曉虎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因爲是早上,也沒有炎熱的感覺,倒讓人覺得清新明朗,兩人一直沉默到錢悠悠吃完了那碗稀飯,林小虎才說:
“那天不是說喝薑湯了嗎?怎麼還弄成肺炎了……”
對方卻沒有立即回答,用紙巾擦了擦嘴巴後方說:
“是不是爸爸叫你來的,他有沒有罵你?”
看來錢悠悠是借彼此沒說話這功夫,將事情梳理了一番,不過聽她這話,明顯是認爲林小虎並不是真心關心她生病之事的,
“我沒有說什麼,可能是那天跟過去的司機提到你了,我爸來問過我,我也只是說你救過我而已,別的沒有什麼,要是我爸說什麼了,你別生氣,他也是關心我而已……”
林小虎聽了她的話,當下明白這是在跟自己解釋了,笑笑說:
“就算你爸爸罵我也應該,確實是我的不對,那天……”
林小虎沉吟起來,有些猶豫該怎麼解釋,結果對方見他如此,便將話接了過去:
“我明白的,我那天四處找你的時候,看到蘇苗姐姐了……”
聽了錢悠悠的話,林小虎心下一驚,蘇苗?她那天也在嗎?再看牀上的人不知是病了還是其他原因,臉色比之前蒼白許多,下巴也尖了,眼睛也顯得更大了一點,想了想,林小虎便溫聲說:
“悠悠,你安心先把病養好,其他的……”
“今天我生日。”
錢悠悠忽然擡起頭打斷了林小虎接下來的話,看到對方臉色一滯,又微笑著說,“快跟我說生日快樂啊!”
林小虎不由心裡一堵,難怪錢榮發問自己空手來的啊,原來今天是錢悠悠生日,不過此刻對方應該是故意岔開話題的,因此就順著說:
“生日快樂,可惜我沒有買生日禮物…”
“有禮物啊,上次你不是給了我一條手鍊嘛。”說著伸手往枕頭底下摸去,不一會兒掏出一條手鍊,就是從老陳處“贖”回的那條,
“你給我戴上,就當是你送我的好了。”
說著將鏈子掛到手腕上,伸到林小虎面前,一臉期待的看過來,後者愣了愣,只好依言將鏈子的卡扣接好,只見錢悠悠好像真的收到禮物般燦爛的笑了起來,說:
“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林小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早先因爲劉小佳,因爲初見時的尷尬,自己對這位錢大小姐是避之不及的,後來,一系列有意還是無意的牽連,彼此慢慢的接觸瞭解,說沒有動搖過是假的。
可惜,自己不過是個冒牌的少爺,還有很多未知的將來要去應對,錢家如此家世,錢榮發又是那個脾氣,他怎麼可能容忍自己這樣的人來娶他的女兒,而且,錢悠悠這種快意恩仇的性格,會不會接受自己這種僞劣產品,也是不定數……
想到這,林小虎再次堅定了決心,說:
“這鏈子確實是我買回來的,給了老陳兩萬塊,因爲我不喜歡身邊人有被別人收買的可能。”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錢悠悠又低下頭,聲若蚊吟起來。
林小虎見她那委屈的表情,忽然很想去安慰她,可是想想自己的情況,又強忍下來,說:
“那天我找你出來,確實是想嘗試一下,因爲你是個好女孩,我想通過你忘了她,那天,我確實是去見蘇苗了,畢竟我們麼多年,我確實一時很難放下,所以悠悠,我很抱歉,但是,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如果……”